思念的眼睛

　　墓园被淅沥的雨水清洗得一尘不染，水珠在萧笑爷爷的黑白相片上停留，在他的眼睛上烁动着一如既往饱含着希望的光芒。

 

　　“你能不能别吹了，吵死了！萧笑恼怒地冲着他那老年痴呆的爷爷叫喊，伸手去抢过他手中的箫。“啪”的一声，箫重重地砸在了木地板上。

 

　　碎了。

 

　　“好了现在它碎了，永远不要在打扰我写作业了！”萧笑的眼睛里盈斥着无穷的责备，甚至有一点恨意——她忍这个自从患了痴呆症就来到她家，还天天吹箫的爷爷已有一年了，今天终于把他的箫摔碎了！再也没有人会打扰他了——她解气得很。

 

　　爷爷木讷地突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一言不发的凝视着那碎片。弯曲的手指一点点蹭着地面向碎片靠近，直到紧紧攥住。他猛地的抬起头，眼眶是红的吓人的，泪水一点点的涌出，纵横躺在沧桑的面颊，最终汇聚滴下，那眼眸里如若在一瞬之间流动过了漫漫长夜的星光，然后蓦地，星光全部被吸进了一个诺大的黑洞——希望被吞噬了。“妈妈……妈妈！”老人开始疯狂的呐喊，但又好像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扼住的咽喉渐渐不再发声。然后，悲伤开始蔓延到他的全身，再从眸子里倾泻出来……萧笑也有些慌张了，她从没见过这样绝望的眼睛。是那种欲而不能的苦痛，仿佛是他与某个人某件事彻底断绝了牵连的悲伤。他在啜泣，眼泪不再肆意，眸中的光也逐渐暗淡。萧笑其实看见过，他爷爷吹箫的时候眼睛总是向远方看去，那个时候，是许多美好的事物在闪烁的，那是一种思念的光。“好了，我赔你一个好了吧，不就是一支箫吗，有什么好哭的……”萧笑有忸怩着，吞吞吐吐地说着。“回不来了！妈妈回不来了！”爷爷挪动身体，用糙厚的大手抓住萧笑的手腕，用力的摇动，口中一直重复着“回不来了妈，妈”萧笑脑子“嗡”的一响，这次她好像做了一件真的非常错误、差劲的事情。她拨通了爸爸的电话。

 

　　“爸爸我想知道爷爷以前的故事。”

 

　　萧笑跑遍了这座城市所有的维修乐器的店铺，终于勉强复原了这只箫。“喏，你的箫修好了……”一双绝望如死水的眼睛开始浮起波澜，他的眼开始有了生机，犹如世界重新被涂上了色彩。“母亲没有去往庙堂，驾着老式三轮车，吱吱呀呀的回来了，重新进入我的梦乡，她的身子还安好……”老人哼着哀哀的曲调，像婴儿迫切渴望母亲的哺乳一样从萧笑的手里夺过那只箫，紧紧地把它禁锢在怀抱之中——“重生…重生…妈妈回来了！”爷爷的手颤抖着，死死盯着怀中那只沉重的“木管”，那是他和母亲和故乡唯一的通道了。

 

　　泪水又冲刷了萧笑爷爷的面庞。可是那是死后重生般激动的泪水。他的嘴唇欲张欲合，眼中却已经布满了柔情千种万种。他多么思念儿时的故土和母亲的那只箫，只有那箫，牢牢握着从前的从前——那时他还只是一个七岁的孩童，天真的孩童。箫音又响了还是那首曲调，萧笑却哭了。

 

　　爷爷死了，箫被留在了这人间。

 

　　墓园这边还在下雨，爷爷的眼眸却是闪亮的，永不熄灭的思念之光会一直被点燃在他的瞳仁之中捎带着从未磨灭的亲情。

 

　　“爷爷我来看你了，我叫……萧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