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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时代摇滚青年

作者: 黄尔越 来源:新概念作文网 日期:2017-09-30点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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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月了,喂,你还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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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做了十七年“妈妈的宝贝疙瘩”的我,从来没有见过,更没有尝试过
 
  张方圆的张扬生活。他顶着一头似乎从来不梳的乱发,带着一脸痞子气
 
  闯入我的生活,顺便一抬手打翻了我的调色盘,把我染得手足无措。
 
  作为我的室友兼同桌,还记得他问我的第一句话:“你喜欢摇滚
 
  吗?”那时我觉得这话甚至有些大逆不道,因为我十七年来的价值观一
 
  直认为满嘴“Fuck”“Shit”的摇滚青年和社会上的流氓是没有区别的。况
 
  且,在这所重点高中里,有摇滚青年这种超级不和谐的存在吗?
 
  于是我想都没有想便回了一句:“那是什么?”后来据老方说,我那
 
  时候真欠扁欠抽欠揍。
 
  没有和他混熟的日子,几乎每天都看到他摆弄那几张从蜜色运动包
 
  里拿出的唱片,封面有几个奇怪表情的人头,是一群挤眉弄眼的老外,
 
  突兀张扬的仿油漆广告字绿莹莹地横在中央:GreenDays。大约是他喜
 
  欢的摇滚乐队了。
 
  其实有点怕这人影响我学习,却苦于刚刚开学不好意思提出换位
 
  子。好歹他没有想象中丧心病狂到上课哼唱的程度,恰恰相反,他安静
 
  得很,也没有所谓的狐朋狗友。除了来找他的吉他社盛学姐,他便是一
 
  个孤零零赤条条的人。
 
  忽然便隐隐觉得自己那句“那是什么”似乎伤了这个男孩的心。微微
 
  讪笑,只怪一概而论了。
 
  不过,同桌就是那种即使根本合不来的人也能混熟的神奇联系。我
 
  和张方圆也不例外,我们之间的熟稔也不过只需几声“借个笔”“借个作
 
  业”的短句。到后来,我觑着他,假装漫不经心地替他决定一起吃饭
 
  后,我们便混熟了,至少我是这么觉得的。你看,奇怪吧,几天前我甚
 
  至以为和这个同桌吹了。
 
  张方圆开始主动与我交谈,介绍了一堆他热衷的乐队,原谅我,其
 
  实我根本没听懂。他从晚自修一上课便开始絮絮叨叨,其间被班主任敲
 
  了一下脑袋后转而用笔谈。他并没有像很多玩音乐的人那样想组建自己
 
  的乐队或开演唱会,张方圆的愿望是将来能够无拘无束地满世界跑追乐
 
  队,交很多志同道合的朋友。至于他现在的目标,是把他的同桌——也
 
  就是我,培养成可以和他精神上相通的伴侣——其实我非常想吐槽他的
 
  用词。
 
  生活多了他的声音。有那句幽幽的“他们被岁月磨去了棱角,再也
 
  没有当年的愤怒了”,也有他吹着口哨含糊的“我在《我爱摇滚乐》上看
 
  过他们的事”。零零落落的言语碎片,好像被切碎搅进了我的世界。
 
  他说的一切我都微笑地听着,即使我永远也不可能成为另一个摇滚
 
  青年。也许是心软于我所认为的他在这个后摇滚时代的孤独,也许是我
 
  真的对“摇滚”这个似乎流行于上一辈的名词产生了兴趣,也许,我只是
 
  想要个合我意的同桌。反正,管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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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张方圆很能侃,在他身上根本找不到我当初猜测的内向。而且
 
  他很单纯,感觉像已经发现了长大的世界却拒绝长大的孩子,执着于喜
 
  欢的东西,张扬率性,锋芒毕露,像落山前用尽全身力气去明媚的太
 
  阳,和小时候抱着凹凸曼不撒手的我一样。
 
  作为长时间呆在一起的两人,我们很自然地保持了各种生活节奏的
 
  一致。
 
  然后,顺带着也熟悉了张方圆的各种奇怪习性。
 
  比如,他要求我在有31天的月份叫他老方,有30天的月份叫他老
 
  圆,只有28或29天的二月份便只能叫他“喂”。每次我叫错他都会狠狠瞪
 
  我一眼,据说是我扰乱了他的引力场。
 
  他也给我起了绰号,叫什么“公主哥”,因为觉得我太文气像女孩
 
  子,又细皮嫩肉的像个公子哥,干脆合一合成了公主哥。当时我便很严
 
  肃地辩驳我只是书生气比较重而已,内心是很man的汉子,老方也很严
 
  肃地附和我:“嗯,我知道,所以后面有个‘哥’字。”然后他吹了一声口
 
  哨。
 
  于是这事就这么定了,此后我一直被班里的男生叫公主哥,后来他
 
  们不耐烦三个字,干脆成了公主。一想到当时对老方的妥协我就有种吐
 
  老血的感觉。
 
  再比如,他总是随身携带一支蓝色马克笔,在各种不起眼的墙上画
 
  一些离经叛道的字符,只要是他上过的厕所,门上必留下一些诸如“the
 
  schoolfucksmeeveryday”之类的话,有时他会和上次自己写的话进行对
 
  话。
 
  记得我们班在空教室排练元旦演出的节目时,老圆——那时是11
 
  月,便闲着无聊摸出了蓝色记号笔,在墙上绘了个颇具动感的“Rock”,
 
  刚写完便被饭后巡逻的教导主任给抓了。教导主任拎小鸡似的揪着他的
 
  校服,气得要命,脸上的肌肉不停地颤抖着,重复了好几遍“以为我看
 
  不懂英文吗”,估计这位是把Rock当成Fuck了。
 
  这事后来不了了之,据老圆的说法,是他的引力场救了他,不过
 
  ——
 
  “臭小子,墙壁灰刮得很辛苦吧。”我了然地看了看他磨平的指甲,
 
  缝里还残余着一点雪白的石灰,从我这里看过去,那点雪白好像嵌进了
 
  血肉里,狰狞排挤着。
 
  这家伙摸了摸鼻子,依然是没心没肺地笑得很邪气,右手攥着新买
 
  的蓝色马克笔。不以为忤。
 
  新换了座位后,我们的座位便靠了墙壁。这让老方——那时1月
 
  了,兴奋了很久,当天中午趁别人去食堂,他移开靠着墙壁的桌子,然
 
  后摸出那支蓝色马克笔,很认真很认真地一排排地写上了他喜欢的乐队
 
  名字,有IronMaiden,有Rammstein,有ReTROS……我蹲在地上变成了
 
  搜索引擎,开始搜肠刮肚地想着他给我科普的内容。
 
  “Nirvana是我喜欢的第一支乐队,大概是小学吧。嗯……
 
  Rammstein就是德国战车,上次和你讲过的。哦,现在最喜欢的是Lamb
 
  ofGod,上帝羔羊。TheDoors也很喜欢,是一支美国乐队……”
 
  老方一直写着一直讲着,滔滔不绝,有时候皱眉思考一下,在某个
 
  乐队后面加几个符号,有时托腮咬唇,壮士断腕般划掉几个乐队,直到
 
  桌子几乎掩盖不住墙上的字,才咂咂嘴套上笔盖。然后恍然大悟般想起
 
  蹲在后面的我,神气地挑眉,来了一句:“还行吧?”
 
  我早已含在舌头下损他的“幼稚”怎么也出不了口,只因那双倒映着
 
  整个我的瞳孔,很澄澈,很明亮。
 
  几近绝望般的明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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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觉才睡了一觉,高一就匆匆结束了。高二就要文理分科,我和老
 
  方都选了文科,寝室里的其他室友当时就暧昧地看着我们两个,好像真
 
  把我当成了一个妹子,而老方就是不顾前途跟着妹子跑的傻小子。拜托
 
  了,这不是琼瑶剧。
 
  事实上,老方选文科的原因,是他的数理化成绩一直在下降,大概
 
  是他不愿意花大笔时间用来磨枯燥的题目吧。这种解释才比较符合老方
 
  的性格。
 
  “公主哥,你不知道。在我眼里大多数人都是灰色的,平淡,乏
 
  味,不过十几年的工夫就被冲洗掉了所有颜色。我不想那么早就屈服,
 
  但是我找不到鲜艳的人了。”暑假的前一天,待查寝的老师趿着脚步走
 
  了之后,我们聊了一夜,这夜的老方,不像老方。
 
  有一天午夜梦回,忽然忆起那晚的情景,才想起来我似乎忘记问
 
  了,在他眼里的我是什么颜色。
 
  大概……就是灰色吧。我勉强地扯了扯嘴角,我不就是典型的好学
 
  生么,除了有个叫张方圆的朋友。
 
  开学了,我们又做了同桌,不知道是不是习惯使然。
 
  生活有些不起眼的小波澜,而我在老方老圆和喂的轮回中一点一点
 
  地适应着逐渐沉重的学业。我想我可能并没有因为老方的不羁而放弃我
 
  一直树立的好学生形象,书照样要读,考试照样拼命,多的大约是一直
 
  陪伴左右的吉他声。
 
  午自修前的几分钟,我和老方靠着栏杆闲聊,被风吹得痒痒的,吸
 
  进了几丝含笑的甜香。我撞了撞他的胳膊,说:“老方,我羡慕你小子
 
  到妒忌。谁不想像你一样活得那么潇洒,还有美貌如花的盛学姐常常找
 
  你,人生啊人生……”
 
  老方掩饰着挽了挽校服袖子,也不知想到了什么。
 
  其实老方一直在不间断地收到情书,虽然他总是不屑一顾地将各种
 
  精致的信封塞进抽屉里面,然后很镇定地对我说:“哦,初中一哥们,
 
  也玩摇滚。”哦,这样啊。我配合着假装没有看到他紧抿的唇和腼腆的
 
  表情。
 
  老方收到情书很正常。由于他和教导主任不时来点诸如“践踏草
 
  坪”“逃避跑步假装女生例假”等小摩擦,张方圆这个名字在我们学校很
 
  出名,几乎等同于蔑视权威的一尊大神了,再加上他清秀的脸,还有那
 
  一副不羁的做派,双手插兜,嘴边挂着邪笑,时不时冲着对面走来的女
 
  生吹几声口哨。我很想吐槽这些都是表象啊,这方面老方腼腆得要命。
 
  老方的女性朋友其实也只有吉他社的那位盛学姐了,她大概才是老
 
  方真正的同类。他们谈起摇滚时,那样的神采飞扬,衬得我更加暗淡无
 
  光。
 
  我微微低头,涌上一些无力感,在摇滚这一方面,我始终无法给老
 
  方回应。老方始终没有把我变成彻头彻尾的精通摇滚的人,也许是我一
 
  开始就存了惫懒的心态,我从来没有弄清过老方如数家珍的乐队,也不
 
  曾搞懂过他喜爱的巴洛克摇滚和后现代朋克,那些充斥着乱七八糟声音
 
  的乐曲于我,与催眠曲无异。
 
  我和老方,不过是点名册上的巧合堆积起来的朋友而已。我必须承
 
  认,我不懂他,至少现在没有,也不知在这仅剩一半的高中时间里是否
 
  可以做到。很多年后,会不会他依旧是他,而我早已不能再被他从灰色
 
  人群中认出。
 
  最近连晚饭时间都碰不到老方了,估计又和盛学姐交流CD去了
 
  吧。我有些不痛快,就像小时候妈妈夺走我的玩具,然后把我送去学书
 
  法一样。被忽略的感觉,很不好。
 
  我曾隐晦地提及是否在恋爱,老方腼腆又语无伦次地搪塞了过去。
 
  有没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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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月了,再过一年零四个月,我们便要走向高中生涯的终点。班主
 
  任开始不停地倡导“把心沉下去,让梦浮上来”,班里也如他所愿地渐渐
 
  沉寂下来。
 
  老圆如往常一样被班主任叫去教育,但是这次,他没有回来。
 
  整整3天,我旁边的座位空空荡荡,他突兀地消失了,就如他突兀
 
  地出现,毫无征兆,也不曾留下什么讯息。苦恼于我们根本就没留下什
 
  么联系方式,现在也不知从何找起。
 
  后来断断续续地听其他同学从家长那边听来的各种传闻,据说老圆
 
  和高三的盛学姐谈恋爱,导致学姐的成绩下降,就在这个距离高考两个
 
  月的当口。于是她的父母伤心痛恨中去老圆家闹了一场,生生把老圆的
 
  爷爷气进了医院。
 
  我脸色发白,老圆这回踩到雷了。早恋一直是学校的禁忌,依老圆
 
  的性格肯定是不会屈服的,到时候闹起来也许要受处分。
 
  但是,出乎意料,老圆很平静地回来了,并没有想象中的反抗。
 
  那天晚上,等查寝老师晃悠着手电走开之后,老圆悄悄地坐到了我
 
  床边。
 
  黑暗中我看不清他的脸,除了他反射着走廊夜灯的眼睛,闪着黑曜
 
  石般的光芒。多日不见,除了担心外,也有些气恼他什么也没和我说。
 
  “公主哥……”
 
  “你们分手了?”
 
  “不……”老圆的声音有些沙哑,“根本没有在一起。”
 
  我皱了皱眉,居然是一个误会?
 
  老圆压低了声音,我几乎听不到他的嗫嚅:“我不知道为什么错
 
  了……明明,只是想把我喜欢的和别人分享……”
 
  我不知道怎么回应,难道错在他喜欢的是不被家长接受的摇滚?难
 
  道错在他的朋友的性别与他不同?
 
  我放在毯子外的手背忽然触到了滚烫的液体,那分明是男孩困惑的
 
  热泪。
 
  而我,除了握住他的手,什么也做不了。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张方圆变了,他的名字总是高高挂在黑板上早
 
  到名单的第一个位置。他把那面靠着他桌子的墙壁刮得干干净净,仿佛
 
  那上面龙飞凤舞的乐队名字只是臆想的幻觉。张方圆变沉默了,不再是
 
  那个挂着微笑和女生打招呼的倜傥少年,也不再是那个有各种奇怪可爱
 
  的癖好的摇滚青年。我看见他偷偷藏起的吉他碎片,就放在他的箱架上
 
  最好的位置,仿佛那是破碎的阳光。
 
  老方或者老圆,他终于成为了所有人都希望他成为的人。
 
  我看到他收起了所有羽翼,而他身上鲜艳的色彩正在慢慢淡去。
 
  后时代的摇滚青年,要这么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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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我当真是全然不知他需要什么了。重唤起他的张扬和激情,还
 
  是推他在“正道”上再走远一些?我不知怎么选择,于是只好什么都不
 
  做。直到——
 
  “这些唱片,啊,还有这袋蓝色马克笔,我用了两支,这些都给
 
  你。”张方圆捧着一个纸箱子来到学校,“公主哥,我要和你互换身份,
 
  我要考上清华北大!”
 
  “滚,我不和你换。”我推搡了他一下,心里涌上一阵空虚的恐慌。
 
  “……混蛋。”张方圆正了正脸色,“公主哥,还记得我和你说的灰
 
  色人群吗……”
 
  “老方,别……”我不知道该怎么挽回,只是懊丧自己为什么不早点
 
  试图挽回。
 
  他摆了摆手,阻止了我的话:“公主哥,我不会放弃摇滚的!早就
 
  知道会有这么一天,虽然赖皮着假装不知道。不过是收敛我的张扬,有
 
  什么呢?还有一年零两个月,我们一起!”很坚定的语气,男人的承
 
  诺。
 
  老方,老圆,或者喂,一起。我的脸上是止不住的笑。
 
  其实一直没有和你说,看到这样的你,我记起了自己仗剑天涯的
 
  梦。
 
  嘿,后时代摇滚青年,你还在,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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