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互斥非对立事件
作者: 滕洋 来源:新概念作文网 日期:2018-01-08点击:
我本来有个很好的心情准备写一个曲折动人缠绵悱恻浪漫凄美风花雪月的爱情故事以飨读者。但现在,我躺在医院里,头缠绷带,不但不凄美,恐怕还有点凄怆。
所以我现在十分沮丧:我招谁惹谁了?!
送我来医院的大黑和小麦在一旁唏嘘嗟叹。大黑坐在我病床边的一张靠背椅上,两条海带一样的大长腿直伸到我床底下:“要不说关键时候还得有个身体强壮的男人在。咱们从教室出来后,我就碰见语文老师让我去帮她汇总成绩,幸亏我没去那,而是直接去教导处了,要不就赶不回来背你上医院了。”
小麦斜着眼睛看着大黑:“算了吧,‘男人’。就你那小身板儿。换个吨位稍大的女生就直接把你拍成艺术照了,你还好意思背人家上医院啊?你们知道吗,我从班里出来后,看见三年没招新的话剧社在招新,我先去报了个名,正要去科学馆,就看见那本书砸在你头上,可怜哦。”
大黑和小麦在一边喋喋不休如十二台手扶拖拉机同时启动,我觉得我的轻微脑震荡大有转成重症之势。要不古人怎么教育咱们“勿交损友”呢,这两个白痴就会邀功论赏,也不知道先抚慰一下我受创的心灵。我极度郁闷:怎么会被一本从二楼落下的那么厚的《数学题典》给砸了呢?买十三球的彩票可从来没这么准过,彩票我买了两年了,一次没中过,可刚刚我才在女生宿舍楼下停了不到两分钟,就直接让书给拍成脑震荡了。我决定拉回早上重新分析一下,事情是这样的:
今天是礼拜五,班里的其他人都去参加一个什么展览了,我、大黑和小麦由于迟到没赶上车,就在教室自习。当爱学习的我们正讨论到“滑动摩擦力什么时候做正功”时,班主任推门进来了。她看了我们三个一眼,说:“没去吗?也好,来帮老师干点事。一个去教导处,把咱班‘先进班集体’的奖状领回来贴上。再一个去科学馆,把明天物理实验的报告单取来。还剩下一个,那就去把咱班的卫生区打扫一下。”说完她就一阵风似的走了,裙裾飞扬,走廊上还传来“笃笃”的高跟鞋响声。
那时,我面临第一次选择,我在不到一分钟做出判断:我上次逃课被主任抓了典型,那张洁白的通报上落款就是“教导处”,自从那次以后,我就没敢再靠近教导处五十米范围内;科学馆,那个地方远得跟一校园传说似的。我还是去扫地吧。
就这样,我抓着扫帚,穿过草坪,穿过花坛,一直到食堂,在眼看就要达到食堂的西北角我们班的卫生区时,两个高一的小妹妹在女生宿舍门口叫我:“姐姐,能帮个忙吗?”我看见她们的羽毛球很无助地挂在女生宿舍外的一棵松树上。想起自己一百七十厘米让班里五分之一男生有压力的身高,个人英雄主义开始作祟,我屁颠屁颠就过去了。就在我奋力举着扫帚够那只球的时候,一本从女生宿舍某个窗口飞出来的《题典》就自由落体在我头上,我当时就失去重心了。
那么,再回到我的三个选择上:
(A)教导处
(B)科学馆
(C)食堂西北角
如果我当时选(A),情况就会是这样的:我想,身正不怕影斜。既然我还在这个学校念书,就得正视自己的过去,不能再和教导处这么不明不白地关系暧昧下去了。我决定去把“先进班集体”的奖状领回来。大黑扫地去了,他自恃体格强壮,说不出一分钟可以摆平整个食堂,顺便从大师傅那弄一个花生烧饼出来。小麦在狠狠地嘘了他一阵之后,去科学馆了。
我抱着被主任再黑一把的必死信念,踏上了黄泉,不,是通往教导处的路。走廊上有个女生在背课文,她一直背成“淮左名都,于(竹)西佳处”,弄得我格外想死。
“于枫菲,你是2班的吧,快来,把你们班的语文成绩汇总一下。”语文老师很远就招呼我。她的笑容很和蔼,银白的头发在阳光里很美,很美。
于是,我面临第二次选择:
(1)先去语文老师办公室帮忙
(2)先去教导处
(3)若选(1):“行,我马上去。”教导处晚一点去也没关系。语文老师待我不薄,尽管我的作文每次只得三十多分,而且水平一直在小学三四年级徘徊,偶尔“诈唬”一回上升到五年级,但她还是一如既往地鼓励我,说我的作文“通俗易懂贴近生活”。
语文组办公室没几个人,那些相貌妩媚的男老师在开教研会。我打开我们老师的电脑,找到成绩文档,一边核对旁边的一沓卷子,一边往电脑里输入成绩。当时我还想:我要是当老师,就得当成语文老师这样受人尊敬的,遇到不怎么着调的学生一定要以鼓励为主,等我百年之后,我的那些遍天下的桃、李、柿子们回来,—拨一拨地向我敬献花圈。我被自己感动得热泪盈眶,那几个男老师很诧异地看我。我赶紧干完活,去教导处领奖状。
回到班里,大黑果然捧着一个饼在啃,只是级别从花生降到了咸烧饼。我一边往墙上贴奖状,一边听他讲自己怎样抵制住了美色诱惑,拒绝了两个高一女生要他帮助的请求,直接去完成班主任交给的光荣任务。
若选(2):“老师,我得先去趟教导处。”
我向教导处狂奔。经过女生宿舍楼时,看见大黑这个大花痴正举着扫帚和两个高一女生聊天。阳光很好,我赶到教导处时,主任正坐在窗前,对着他那盆秃得和他差不多的仙人球梳头发。
“主任,我领先进班集体的奖状。”
“在桌上,你自己找吧。”
我从几份奖状里挑出我们班的:大红大绿十分俗艳,不过好像也没人把奖状弄得水墨丹青。
我趁他没反应过来时,迅速逃离现场。在走到走廊四分之一处时,我听见教导处里恍然大悟的一声:“哦,她不就是上次被通报的那个嘛。”
人生诸多无奈,我拎着奖状回教学区,想去帮语文老师汇总成绩。经过女生宿舍楼,看见大黑躺在那,两个高一女生傻站一边。我觉得大黑这家伙变态极了,学会装死取悦女生了。然后一个女生大叫起来:“救人啊!”我这才发现放在地上那本带血的《数学题典》。
(B)教导处不能去,扫地也算了,食堂的地猪油浸过一般恶心,还是去科学馆吧。大黑也不大愿意扫地,他强辩那是女生干的,而他,应该很光荣地代表班集体把奖状领回来。
我经过宣传栏,那里人头攒动,挤进去:话剧社招新!这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社团居然也有招新的功能!我开始犹豫,先报名还是先去科学馆呢?
(1)先报名。
(2)先去科学馆。
若选(1):报名又不耽误什么工夫,我到一旁领了一张报名表,开始填身高、体重、性别……我做了一个我自认为不算什么的改动,也仅仅是把从体重上减下来的数加到了身高上,这样,我瞬间变成一个一百七十五厘米、五十公斤的女生。
交上表格,我一边想着自己聚光灯下的完美形象,一边苦恼:朱丽叶和祝英台究竟哪个会比较适合我呢?罗密欧和梁山伯总得找个长相和我相差不太多的男生来演吧,比巴乔或者约翰尼德普帅一点就成,要实在没有。就只好委屈我演《美女与野兽》了。
正想着,看见女生宿舍楼下小麦正奋力够一个挂在树上的羽毛球,而一本大厚书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砸向她。我知道怎样也挽救不了她了,于是,轻轻闭上眼睛……
“啪。”
“啊!”
若选(2):领单子回来得先把名报了!我欢天喜地开往科学馆。
管实验的老师坐在一堆波谱仪中间:“是哪台坏了啊,哎呀,究竟是哪台坏了啊?”
我试探着敲一下门,她抬头,沮丧地看着我:“领实验单子是吧?在那边柜子里,自己数吧。”
我走过去,瞅准了胡乱拿了一叠,只多不少:高三学生演算纸奇缺,况且我也没什么时间一张一张数。
我跑出来,去话剧社的招新处领报名表,又顺便多拿了几张,这样,我这个星期再也不用因为缺演算纸撕同桌的笔记本而看她的脸色了。
班里面,小麦正气呼呼地往手上涂护手霜,大黑把奖状贴歪了,往下撕的时候还破了一个大口子。我坐下来,开始填我的报名表。
再回到(C)项,我还是去扫地,还是碰见那两个害人的小妖精,如果不是由于我太善良,我完全可以甩手走人,什么也不管,扫完地,安全回班。
综上所述,我改变命运的机会还是很多的,全被我一一放弃!这是一个很简单的互斥非对立事件,我被书砸到的概率为……我在脑子里画了一个树状图,同时觉得很蹊跷:为什么那本书会那么巧地砸在我头上?从我已经被砸的角度看,我被砸的命中率是百分之百。
好吧,再推倒重来。
我在(C)项的第一个选择,也就是必然被砸的那个选择上倒下去的时候,就像所有恶俗的描写悲剧英雄的电影—样,我感觉一切像被放了慢镜头,血黏稠地从额角一直流到眼睛里。我挣扎着转身,在女生宿舍二楼的某个窗口看见一张熟悉的让我十分意外的面孔:“你,怎么会是你?!”然后我倒下,十几年的生活开始在脑海里闪回:定格在初恋情人、幼儿园同学小毛拖着一条鼻涕的脸上。
好了,到关键了,站在窗口的那个女生是我同桌——一个很毛躁的女生。她干吗要这样做呢?我与她无冤无仇,她砸我也就罢了,但是怎样的一种仇恨迫使她拿板儿砖一样厚的《题典》砸我啊?还是数学的。
根据事发后该当事人的回忆,事情是这样的:早上,她不舒服,在宿舍休息。正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听到楼下有人叽叽喳喳地讲话。她就揉着眼睛起床,看见我在楼下,她一闪念想起很久以前从我这借过一本《数学题典》正好在宿舍,突然很想还给我。但她刚睡醒,死活也想不起我那个拗口的名字了,就决定先把书还给我,再喊我,结果书就砸在我头上?我怎么能预算到我几百年前借出去的一本书会蓄谋这么久,穿越时空砸到我头上?!这也太倒霉了吧。这样算的话,我被砸的概率又成了……此刻,我的脑震荡症状显现出来,我开始头疼了,因为我单纯这样假设和计算都是不完全的,比方说,如果那个女的是为了还我书,那大黑和小麦就不该在(B)一(2)和(c)一(1)项中分别被砸。再比如,如果我妈生我时不起这么个拗口的名字,如果当时我同桌想起了我的名字,如果我的站位安全一点,甚至是如果我脑袋小一点……那么我被砸的概率都会乘下去,直至趋近于零。
“你想过硬币立起来的情况吗?”我问大黑与小麦。
“什么?”他们瞪大眼睛看着我。
“就是数学课本上那个例子啊,抛硬币五千次,得正面与反面的概率均为百分之五十。但你想过硬币立起来的情况吗?”
你想过硬币立起来的情况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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