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 岸

　　慵懒的线条，是蓝色的；无限地延伸，顺着地平线到达远方；那是一个未知的世界——

 

　　一

 

　　由于工作调动，我从海滨城市搬到一个偏远的内陆小镇。下了火车，我看到一个熟识的朋友，竟是来接我的，才想起前些日子我向他提起过。朋友是开画廊的，我本应跟着他去画廊小坐，以叙旧情，但他临时有事，我便独自前往。优雅的格局，脱俗的设计。墙上镶嵌着许多作品，千娇百媚，雅韵翩然，引人入胜。没有想到朋友也是个有意境的人。“——请问您是来买画的吗？”“哦，不，我来看看。”“不是啊——”他说完便埋下头去，继续在一个本子上涂涂抹抹。这时我才注意到这个很瘦小的男生，他穿着洗得发白的衣服，头发有点乱，专注地涂鸦着。在他脚下，有一幅画，那幅画，是海？是天？我说不清；靛蓝的背景色，朦胧的白色光点，是云？是浪？我道不明。那深邃的蓝色将我深深地吸引，我想，我一定要买下它。“这幅画怎么卖的？”“这幅画不卖的。”男孩突然紧张起来，还把那幅画往他的脚边收了收。“也许是早有人订下了这幅画吧。”我心想，这真是太可惜了。朋友回来后，我向他提起这件事。他说那是他的表弟，喜爱画画，闲来无事就来画廊帮忙，表弟性格有点孤僻，让我不要在意，那幅画只管拿去好了。我没有推辞，这就是我的本意。我拿走画的时候，他没有看见。上班的第一天，学校便让我接手高三的毕业班，我不免有些紧张。第一堂课，按照惯例，自我介绍，彼此熟悉。格式化的自我介绍，唯一注意到的是最后一排的那个男生。轮到他时，他突地站了起来，过于瘦小的他肩胛骨一耸，结结巴巴地说到：“我，我叫……王霄晓，我喜欢画画，我学习不是很好………”我敢肯定，我见过他。上课时，时常发现他除了埋头写东西，什么也不干。原以为他在认真地记笔记，想在最后的时间迎头赶上，但是当我停止讲话时，他仍在奋笔疾书，脸上还偶尔露出微妙的笑容。老师的直觉告诉我，他在做与学习无关的事。于是我一边讲课一边悄无声息地走近他，抽出他的书，他一脸惊愕地望着我，又耸了耸肩。本来不大的课本上，密密麻麻地挤满了各种滑稽的人，有的手捧饭碗沿街乞讨，有的手拿长矛冲锋陷阵，旁边有个同学坏笑着说到：“老师，你看他的画会动。”我翻了翻他的书，一页页纸张从我手心划过，书上的人物果然动起来，一本书，竟是一个完整的故事。我笑了笑，把书还给了他。心想，这真是一个神奇的人物……那幅画，拿回家就被遗忘了。前些日子，才发现那幅画与我新住所的装修完全不符，想必当时只是心血来潮罢了，还是先还给朋友吧！叮咚，叮咚叮咚……“你好，我是来取画的。”我打开门，惊讶地看着他，“你是王霄晓？”他没说什么，只是耸了耸肩。“我不想要这幅画了。”我略带歉意地说到。谁知他突然兴奋起来，眼睛里闪着异样地光芒，“老师，那幅画你不要了吗？给我吧！”很快到了冲刺阶段，我有意想帮助男孩。但他就像是扶不起的阿斗，对他来说，高考落榜是意料之中的事。他没有补习，后来他怎么样了，我没有好奇，也没有打听……

 

　　二

 

　　他叫王霄晓，父母均是当年高考落榜之人，他们把近几年所有状元的名字都记录下来，发现“王”姓“晓”名出现的次数最多，“王霄晓”这个名字就是这么来的。父母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但是，他注定让他们失望。他喜欢画画，没来由的喜欢。表哥有家画廊，是他最喜欢待的地方。在画廊的地下室里，有很多不出名的画家，他们靠卖画为生，生活潦倒。霄晓十七岁时，在画廊看见一幅画，深邃的蓝色线条，朦胧的白色光点……尽管那幅画并不属于男孩，但他整日都如获至宝般，对其爱不释手。这幅画曾被表哥卖掉，但最终还是回到了他的手上。它的作者就住在地下室，每天除了画画，就是喝酒。在别人看来，这是一种极其失败的人生。但男孩并不这样认为，他要拜这个画家为师。他相信，有朝一日，他也能画出这样一幅画来。于是他拿着一瓶从家里偷出来的酒，站在地下室门口等画家。他知道画家在，他就是这么固执的人。画家中途出来，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说：“你走吧！我不收徒弟的。”男孩装作没听见，口里哼着歌，毫不在意地转着圈，画家瞥了他一眼，走进了画室。而男孩呢，抱着这瓶酒在门外睡着了。天亮以后，画家打开门，略带厌恶地口气说道：“真是个顽固不化的家伙，进来吧！”就这样，男孩每天放学后都会去画家那，描摹学习。有一次，他推开门，看见画家坐在地上，双腿叉开，双眼通红，分明是喝过酒的样子。他发觉男孩进来，突然怒吼到：“你怎么还来，你是不是傻？我当初就不该答应你。我告诉你，以后千万不要当画家，什么梦想，梦想什么都不是！”男孩不言语，依然每天坚持，直到……直到有一天，画家消失了，男孩疯了一样地寻找他，但注定没有结果。他再也没有去过画廊。他不学习，也不画画，已上高三的他，就这样浑浑噩噩，终日颓废。（长大了他才知道，当时母亲去画廊歇斯底里地大吵了一番，表哥不得已，辞退了那个画家，这是后话。）随着画家的消失，男孩的梦想也随之破灭，但他并没有就这样放弃。如火如荼的六月，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夏的焦灼的气息。桌上的书本，高考的倒计时，同学们的奋战，一切的一切，都感染着霄晓，在最后的时间，霄晓也在为未来拼搏。可这又有什么用呢？他注定要落榜，他注定与高考无缘。但是霄晓不在乎这些，他已经想好了，他要当画家，这是他的梦想。

 

　　三

 

　　是的，霄晓成为了一个画家，实现了他的梦想。但他一生，只画过一幅画，这幅画的名字，叫做《彼岸》——慵懒的线条，是蓝色的；无限地延伸，顺着地平线到达远方；那是一个未知的世界——彼岸有你，花开正好。

 

　　作者简介：刘子璇，女，西北师大附属中学高二16班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