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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嘱
作者： Renegade 来源：新概念作文网 日期：2016-05-09点击：
屋外阳光明媚，但屋里却弥漫着一股潮湿、阴暗的味道。男人坐在母亲床边，一边削着苹果，一边等待工头的电话。
“哎呦呦，额滴妈呀。”男人对母亲一天十几次的呻吟已经习以为常，但还是难免被打断思绪。他看着母亲把手搁在额头上，知道她正偷偷观察自己的反应。
“吃个苹果吧，妈。”男人把削好的苹果递给母亲。她接过去后咬了一口，便放在床边的凳子上。
“这苹果一点也不甜。”
“老年人不要吃太甜的东西。”
母亲“唔”了一声，不知是理解还是不满。
“海林。”
“嗯？”
“我要尿尿。”
“不是才尿过吗？”
母亲没有回答，只是一直看着他，似乎没有听见他的话。男人无奈的把尿盆从床底下取出，掀开被子的一角，把尿盆放进去，然后看着母亲用尽全身力气往外逼尿，像是一位在分娩的孕妇。
“唉，尿不出。”母亲放弃了努力。
“尿不出就别尿了嘛，尽折腾人！”男人把尿盆取出，里面干干净净。
“海林。”
“嗯？”
“你爸呢？”
“没回来。”
母亲不满的叹了口气，说：“这熊货一天到晚就知道乱跑，大年三十了还闲不住。”
“我爸昨晚被你折腾得一晚上没合眼，你今天还不让他休息一下？”
“那没办法的事嘛！我要能下床还让他来伺候着？他一天到晚就知道对我吼，我还没说上两句话呢，他就不耐烦了，叫我闭嘴，老老实实睡觉。可你看我这样能睡得着吗？躺了几个月都要把人躺坏了。”母亲发了好一顿牢骚，见到男人根本没在听才停下来。
“海林。”
“又干嘛？”
“去做饭吧。”
“现在才四点，做什么饭啊。”
“去把面皮擀好，晚上要包饺子。”
“我买了面皮回来。”
“是商场里买的吗？”
“嗯。”
“那机器擀的面皮倒怪好的，看着整齐。”母亲笑着说，“叫你爸拌馅去，海林。”
“我爸还没回来呢，你急什么。”
“六号楼的老李前些天买了两斤肉送过来，放在冰箱的最下层，你去拿出来解冻了。”
“好，你别操心了。”
男人起身走到厨房，打开冰箱找到了那一袋捆好的猪肉。然而还没等他把捆线拆开，房间里又传来了母亲的呼喊。
“海林。”
“等一下，妈。”男人在厨房里寻找干净的碗来装肉。
“海林。”
“等一下。”男人提高了声音，但母亲依然像是没有听见似的喊道：“海林，我要尿尿。”
男人感觉自己的怒火已经快要爆发了，他把肉重重的拍在台子上，走回房间吼道：“你能不能消停会？你一会喊一会喊的，明明啥事也没有，还非得把人叫过来，完全是在故意折腾人！”
“我知道你嫌我麻烦，海林！可***我有病啊！”
“别人生病也不是你这样的啊。你见过谁家老太太生病了，还操心这操心那，一会这事一会那事的？”
“那你把我扶起来，我自己上厕所。”
“我说了多少次了，你现在还不能下地。医生说你至少得躺八个月，这才过了四个月。”
“你不让我尿尿，又不让我下床，到时候我尿在床上了你爹又要骂我，你叫我怎么活啊。”母亲又呜呜的哭了起来。男人翻了翻白眼，把心里的怒火压下去，然后走到床边，把尿盆塞到了母亲身下。他看见凳子上的苹果已经逐渐氧化，被母亲咬过的地方变成了红褐色。男人猜母亲应该不会再吃了。
“海林。”
“嗯？”
“你找到合适的人没？”
“妈，你别操心了行吗？这是我的事，不用你管。”
“你跟五号楼的小刘怎么样了？”男人没有说话。
“实在不行，回去找他复婚也好啊，我听说她还没结婚呢。”
“妈你再说这个我就翻脸了，你知道我最讨厌听这些唠叨。”男人冷冷的说，“到时候你把我逼急了，我一甩门看谁来照顾你。”
“你走，你走。”母亲一脸晦气的说，“娘希匹，不要管我了，出去找个合适的人过日子，不要再回来了。我一把年纪，又病成这样，一天到晚尽遭罪，早不想活了，还不如死了算球喽，省的大伙烦心。”
“你就是老这么想，才活得这么辛苦。你现在一身病，多半是给自己吓出来的。别管那么多，老老实实睡觉，就啥事也没有了。”
男人把尿盆取出，看见里面有一小滩黄色的尿液。他把尿液倒到厕所，走出来时，看见墙上的钟表指针指向了五点半。电话还没来，男人已经有些绝望了。他忧心忡忡的走回房间，把尿盆放好，然后坐在床边，心里算着卡里余下的存款。
“海林。”
“嗯？”
“把衣柜里那件棉袄拿出来。”
“是这件对吧。”
男人把紫色的棉袄递给母亲。她把它里里外外的抚摸了一遍，眼睛里满是笑意。
“海林，你把我扶起来。”
“你要干嘛？”
“我要把棉袄穿上。”
“医生说你现在还不能坐起来。”
“为啥坐着也不行？”
“你盆骨骨折还没好，坐起来又碎了怎么办？”
“可今天是大年三十，我想穿新衣服。”
“那你就睡着穿。”
“不，我要坐起来。”
“你非得坐起来干啥嘛？”
“我都躺了几个月了，一天到晚啥事也干不了，都把人闷坏了。”
“你坐起来也没事干啊。”
“我做起来就可以看得到电视。”
“这里又没有电视给你看。”
“你把电视搬进来吧。”
“这哪有地方放？”
“那你把我抱出去，我坐在沙发上看。”
男人不说话了，他知道再多说也是无益的。母亲见他不答应，又哭哭啼啼起来。
“大年三十了还要躺在床上过，这叫什么年喽。你们可以坐在客厅看电视，把我一个人丢在这。活得这么可怜，我还不如死了算了。”她越哭越大声，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好像真的要直接哭死过去。
男人没好气的说：“行了行了，你别哭了，我晚上把你扶起来。”母亲这才止住哭声。
“晚上，你别忘了。”
“知道了。到时候你要是再骨折，我可没……医院可没大夫值班了，我看你找谁救去。”
母亲似乎又没听进去。她用袖子抹了抹眼泪，然后心满意足的把棉袄披在身上。男人看着她没心没肺的笑脸，深深的叹了口气。
“去做饭吧，海林。把饺子皮擀上，把窗边挂着的腊肉摘下来。晒了几天了，腊肉应该出油了。海林，晚上告诉你爹，煮饺子的时候放些泡菜，放些辣椒，我喜欢吃酸酸辣辣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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