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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限循环

作者: 叶溦尘 来源:新概念作文网 日期:2017-08-28点击:
  
  我想起了一个故事,一个年代久远且不为流传的故事。
 
  在许多年前,有个美丽的南方小镇四季如春。那儿的黄昏像极了撕碎的彩色绸缎。鸟儿的哀鸣清澈响亮,宛若天籁。那时爷爷摇着蒲葵扇坐在老树边上同我纳凉,他告诉我说,那些鸟儿都是人变的,悲伤的人死后化为鸟儿,叫精卫鸟。
 
  什么是悲伤的鸟儿,我看着村里的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简单快乐的生活令人羡慕。
 
  直到后来,不幸的种子蔓延了整片土地。我才知道,水非但能滋养庄稼,也能冲塌房屋。我知道,人有悲欢离合,故事有始有终,生活不总是是美好的,总是如此。
 
  (1)
 
  我蹲在屋檐下观望这场毫无美感可言的倾盆大雨,想到的只有苦难,缄默着祈祷了一整天。天色已经不早了。远处的房屋上面泛起缕缕轻烟,母亲轻轻地唤我,囡囡,吃饭了。
 
  这大雨导致断电已经有几天了,但凡不会没有摸黑母亲便不会点蜡烛。父亲望着这些掺了玉米面的稀粥,似带些许埋怨地看着母亲,她无言以对,无奈地摇头走了出去。这些仅有的饭食也是要省着吃,地里寸草不生了。邻居家的小伙子匆匆忙忙跑到家中,我猜一定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说。见饭桌前的父亲面露尬色。
 
  “直说。”父亲是北方人,他声音天生的浑厚粗犷。一块儿喝一盅吧。
 
  不不不,河水冲了堤。邻居家的男孩说道,直直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我想对一个人的厌恶就是这样开始的。
 
  父亲一向有担当,让我们心生敬畏。
 
  那时我害怕极了。一直在旁默不作声的远烟这时像是早有预料,倏然豆大的泪珠滚落下来。父亲怜爱地抱了抱她。披上雨衣,母亲递给他一把伞,拿上斗笠匆匆直奔向大雨。我知道但凡是去了便是很难回得来,同时我相信他是福大命大的人。
 
  不等走出去几步远,伞折了。他的身影在拐角处闪了一下便消失在暮色中了。
 
  那晚他一夜未归,远烟很安静,外面叫了几日的蝉兴许是都死了吧,聒噪的时候惹人现在安静了更烦,只剩下风吹过树叶以及雨哗啦啦的声响。借着微弱的月光,她那颗泪痣竟静美的出奇,外面疾风骤雨,再远一点的地方是个洞,进去就出不来了。她十分爱笑。我看着那颗痣,担心不已。
 
  泪痣是不祥的。
 
  民间的说法是倾尽一生的泪来灌溉这里,泪痣能带来雨水,或是泪水。我心里五味杂陈竟说不出是什么味道来。仅仅比我小两岁,事事都是我让她。曾经让我难过忧愁,我却不知要怎样对她。
 
  第二天一早,母亲早已守在门口等待整夜未着家的父亲。她眼圈微微泛红,像是哭了许久;眼睛里布满血丝,是她一夜未合眼所至。等待有多煎熬,可她的一生却是充满了等待。不断等待,慢慢煎熬,不断失去。
 
  那些曾经满以为是自己的东西待到说再见的时候才会珍惜,显得弥足可贵。
 
  堤坝保住了,父亲匆匆忙忙地从外面赶回来。那晚,母亲熬了一锅浓粥,放了糖。我体会地到她的良苦用心,往日我们都喝稀粥,掺了一半玉米面且没有糖。父亲说不想吃,让姑娘吃好了。说完就出门去抽起了很辣很辣的旱烟。
 
  我依旧在以惯有的姿势看雨,雨仍不见小。我想着想着,只能无奈。父亲平日里很少与我交谈的,我想这大概是因为我的其貌不扬,又是结巴才会那么不讨好。不像远烟那样能让这个渔户家庭的悠悠岁月变得有声有色。
 
  他告诉我,妹妹大概要嫁人了吧,嫁到远方的江泽家里,越远越好啊。
 
  要是不嫁呢,我看着他问道。父亲棕黑色的脸遍布沟壑,眼珠混浊发黄看不出本色,神态紧张让人害怕,俨然不像是四十多岁的人。
 
  河祭。哪门子的河祭,不是封建迷信的笑话吗。说着他干咳了两声,那一瞬间,仿佛又老了十岁。记得从前见过江泽几次,知道他患有严重的肺结核又是瞎子。我问为什么是江泽。父亲有些惊异于我们几个早就结识。追问我是如何相识的,我张张嘴,什么也答不上来。父亲没再继续说什么,我明白过来不是河祭就要嫁人,此后远离故乡。
 
  因为聘金更多。
 
  那天以后他又不疾不徐地告诉我,妹妹远嫁的聘礼供我读高中刚刚够,他与母亲目不识丁大半辈子过去了,深受其苦。好好念书总会有出息的。
 
  (2)
 
  远烟尚且不知道不能上学了,实际上她比我要爱读书的多。却是不知亡国恨的样子,声线如同婴儿般纯净似水,清脆嘹亮而且十分动听。这样啊,镇上鼎鼎有名的铁嘴媒婆笑道。她说,就是找个男人过一辈子,生一堆小云烟陪你玩,开心不开心呀。外面的女人笑得让人心里痒痒,她们明明喜欢趁人之危大捞一把,却是装作一副菩萨心肠,我开始产生巨大莫名的作呕的感觉。
 
  声声入耳,我感到分外锥心,把手中的课本放置一边。推开父亲的房门,我说我承认我的自卑,践踏别人的命运像凌霄花那般只知道为前途的终究不是我想要的。我越想越害怕,慢慢的不再会爱一个人,慢慢变冷,开始颠三倒四的对待别人,那总不是我。我说我不念书了,让妹妹嫁的好一些吧。
 
  父亲淡定地看着我,我知道他已经百感交集只是在儿女面前保持着卑微的尊严,紧接着就是一巴掌抡在我脸上。
 
  不行就是不行。一些简单的的道理早该懂了,我却总以为时间就是一切,都该有商量的余地。我怕她听见午夜的电话铃茫然失措,下雨了却还在哭泣,怕她找不到自己生活的拍子。同时我也害怕我自己,有负韶华。
 
  母亲说要早走,半夜在居民区游荡总不安全。
 
  妹妹远嫁那天满脸的惊鄂与伤痛。那是一辆布满了灰尘的马车,她一袭红装在马车上问我,为什么母亲不去。我顿时语塞,有些想笑却又笑不出来。我以往常那样惯用的笑容敷衍住她,母亲每天都回去看你,远烟喜欢吗。
 
  喜欢。我知道的。
 
  我就是这样一个爱糊弄别人的骗子,兴许打一开始就注定下来。我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那是我心思不纯所至,我为了属于自己的某种目的,总是为了目的而迷失自我,伤害别人。
 
  又兴许我只是输给了人性的弱点。路边的花儿开的很美,总要支离破碎,就像几天前的阳光一样,都快死了。
 
  就这样不急不缓地颠簸了两天一夜方看到了江泽家的灯火。有人外面挂着起红色的灯笼,贴上大红喜字,这让我不禁联想到了洞房花烛夜,我突然想起三毛在《撒哈拉的故事》写道,在他们的观念里,结婚初夜只是公然用暴力去夺取一个小女孩的贞操而已。我打算在这里多留一些时日。
 
  他温文尔雅的书香和淡淡的药味儿不改往日,若不是眼睛不好又恶疾缠身,恐怕这门槛要被多少媒人踏破。江泽像是打量着和云烟,我知道他看不见,但那种感觉让人很不自在,他的瞳仁十分亮,我感觉好像会被说穿一样。他说,你就是远樱吧。
 
  我回答是的,你能看出来吗。他笑了笑,没说话,下一秒我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很蠢的问题。若是妹妹没有泪痣。若不是我不合时宜的存在,若是没有那场大雨,若不是邻家的少年。我们都会好好的,或许我又单方面喜欢现在这样牺牲远烟成全自己。
 
  远烟的哀乐全写在一张脸上,你说话时字里行间总是带有哭腔,不是吗。
 
  你的眼睛一直看不见怎会知道。我问他。
 
  你还记得三年前那次暴雨吗。
 
  我看着自己,不知道怎么就穿上了红装,我记着往下退。他开始分不清我是谁,我也分不清了。
 
  我说,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故事。
 
  我别过去身拉妹妹,抓了空。几欲要走,他却断断续续要说个没完。我感到有些眼晕却是神情凌然地看着他,不知怎么就想到金庸先生笔下“韦小宝却天生一般光棍泼皮的狠劲韧劲,脸皮既老,心肠又硬”。
 
  (3)
 
  我笑了。对啊,他们在分不清现实状况的时候就会笃定站在大家都支持的一方,殊不知所有人都和自己一样,我还在以此掩饰无知。
 
  我想起实际上我才是远烟,我是妹妹。
 
  我一边回忆一边往家走,街上没有什么人群的熙攘,只是偶尔路过几个路人,他们都是神色匆忙地往家的方向赶。前几天连续的暴雨所致泥土一踩一个坑。我感到胳膊上有些湿漉漉的,不知是毛毛细雨还是下了雾。
 
  看着树叶只觉得阴森森的,精卫鸟盘旋在树上凄婉地叫着,或许它们各自有各自的颜色,看上去却都是一样的,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环境因素。
 
  这里距离我即将就读的市重点高中很近,我趴在门上往里看,仿佛嗅地到桃花的香气,只可惜大门的铁皮往外翻了翻,风雨打在脸上我也乐意。好久以前那都是随了风的往事,想不到江泽竟会记得远樱如何逝世的。若是非要和远樱在人生的坦途上分个胜负,我想我赢定了。
 
  父亲向来有午睡的习惯,我们趁他打鼾的时候跑去河边撑着小船逆流而上,那时的风滚烫滚烫像把刀一样刮的脸生疼。一切都是我自己的主意。长长的芦苇成了我们的掩护,外面的人很难看到这条小船。我们到更远的地方看镇子以外的风景。
 
  这里经常是刮风却不见半滴雨,若是下起来恐怕会很大。那晚的雨势就很凶,翻了船,我为了活命拼命游,一直游到江泽所在的船上,那时他的眼睛还好好的,倒也没看出来有什么病。那晚远樱被水草缠住溺死在雨夜里。
 
  几天后尸体顺着水流漂到家门口,似乎是想回家看看又心有不甘。我看着她的脸被泡的很白,眼睛大大地凸了出来,全身肿得像要胀破衣服。我一遍遍在自我安慰着姐姐没死。我知道这只是徒劳,我慢慢变得有些神志不清,我永远忘不了那张狰狞的面孔。
 
  我感伤孤独感伤,一个月后,我开始扮演姐姐和妹妹两个人的角色,看破的人并不多,自然不会戳穿,我不禁感慨要是永远在里面就好了。
 
  夜风变得冷冷的。重岩叠嶂,现在的世道并不安稳。
 
  路上来了劫匪,我想起当初母亲为什么不允许我赶夜路,为什么母亲不允许我们单独下河。呵呵,原来一切都各有道理。我只记得自己脑海里只有一个跑字。等到我再站在他们面前的时候,我发现谁都看不见我了。
 
  人在死的瞬间是没有意识的。我看着自己的身体倒下,我看着他们离开。
 
  我的脚下没有影子,我想很快就会失去意识,化作飞鸟,奔向无边无际的天空,住进云霞里,不食烟火。
 
  (远离)
 
  我青春的躯壳永远停留在了十七岁,满身的窟窿。在山涧底下成为鱼虫们的食物,白骨也沉入河底。我什么都不是了,只有魂魄,只会哭泣的魂魄。我还能感到冷。不知道姐姐是否也有相同的体会,一定会有的,因为这是一个死的循环。
 
  我想念姐姐了,终要告别。用三分之一的时间赶在天亮之前回了家,不用欺骗自己,不用害怕别人。可我如何都开心不起来了,永远不会了。
 
  如果我们一家人都好好的在一起就好了――可惜没有如果了。母亲摆了一桌践行酒席,根本没有什么父亲,暴雨那天死的。明天就要开学了。
 
  我们总是这样,非要把自己逼上绝路才开始回头。
 
  我在他们面前走来走去,走进他们各自的房间,看着曾经留下的生活痕迹那些时光轴,不断抽离,一切都会按照原有的痕迹继续下去。
 
  往事并不随风,我知道死去的人只活在活着的人的记忆里。
 
  阳光开始普照大地,我渐渐哭不出来了,渐渐变轻,飞向阳光。
 
  (文/山东省诸城市超然中学高二十七班  马程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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