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烟千嶂，谁还记得曾渔“唱”

　　

       北方一个温暖偏远的小镇依旧保留着许多老式的生活方式。烧炕生炉，文化的保留，使这个小镇神秘而典雅。炊烟袅袅，随风荡去，缠绕了那山峦叠峰。

       小镇南有一座拱桥，细致的花纹为这小桥添上了几分古典美。桥下是清澈的河流，不时望见几条鱼点开波纹。

       而有的镇民说，每当夜幕降临，炊烟又四处升起而笼罩小镇时，那小桥边上常常坐着一个皓齿明眸，皮肤白皙的以打渔维生的少年，他微闭双眼，两手抬起竹笛，曲了一首又一首的谣。那歌谣数百种，从未重复过，却都饱含着憧憬和美好，使得过路人纷纷停下匆忙的脚步，沉浸在悠扬的曲儿中。更有传言道，当他吹得欢快时，河流便涌动得快些；当他吹得哀伤时，河流静止。

       然而她不相信！她只知道他是一个渔夫，她不相信他的精湛。

 

       于是她去小桥了。

       在第一户人家升起浓浓炊烟时，那婉转的笛声传入她的耳朵。她眼里映着他的身影和炊烟，还有满心的好奇。她悄悄走到他的身边坐着，闭目，嘴角微勾，头倾向一侧，聆听这悦耳的沁人心脾的竹笛声。

       山峦为美景，暮烟为点缀，两个孩童却是主角。她沉醉于笛声之中，忘却自己，忘却世界。她征服于他的笛声。

       从此过路人又看到，那少年旁边，醉了一个酒窝女孩。

       这天。

       他早早来了。她接他而至。

       “嗨。”她摆摆手。他却只是微笑了一下，并不言语。

       她见他又坐到桥墩上，连忙在他身边陪着。

       “你叫什么名字？” 他从衣兜中掏出笔和本，写下清秀二字：何乔。

       她忽然明白了什么。她对他笑笑，说：“蛮好听的名字哦，我叫杨笙。”

       河桥扬声。

       她知道了他为什么从未说过话的原因。她替他感到惋惜。如此俊俏的少年怎么可能是一个无法与笛声合唱的人呢！她在心里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但杨笙对他的好感丝毫没有下降。

       当他开始吹笛，她忽然懂得了曲里蕴含的一丝抹不去的悲伤。她看见，河流清且缓，树叶也随风奏出委婉的哗声；她感到，心中的忧愁一扫而光，代之的则是交缠着的轻松与掩不住的悲哀。

       于是以后，她准时来到他身边，做一个忠诚且唯一的听者。他在没有人的地方大笑。即使某一夜他只有她，他也会觉得高兴。那笑容甜美，镜子里的他却捕捉到了嘴角的一丝自卑。

       杨笙知道他的心上围绕着自卑的阴霾，所以不断地让他快乐。

       “何乔你看！那朵含苞待放的桃花绽开了！”

       “何乔何乔，看到了吗，今天的天空好美，湛蓝的颜色，我喜欢！哎哎哎，划过一只燕子！这是我见到的第一只燕子！”

       “何乔......”

       他愈来感到自己对这天真的女孩的喜爱。自己的那片世界向来充斥着嘲讽黑暗，而在某一天，心中坚硬厚重的盔甲被轻易打破，从缺口漏进来的却是无法抵挡的快乐与幸福，并且在不断蔓延。他在她登上桥时，总是下意识地瞥她几眼，心满意足地扬起欢乐的曲儿。当他睁开双目，看着旁边自己喜爱的人儿，总是抑制不住嘴角的上升。他发现他看到杨笙时，心却扑通扑通地加快跳跃。他尽可能地让曲调悠扬愉快，却只为了一个女孩。

       这样对他而言快乐的日子持续了很久，何乔的笔记本上的字也越攒越多。

       他说不清对她的感情，应该是……喜爱。

       她说不清对他的感情，应该是……同情。

       当笔记本应写到最后一页的那天。

       她却没有来。

       他的心有些不安。站在小桥最高处望向远方，仔细打量着每一个走上桥来的人。过路人被他焦急的眼光灼得不安，连忙走下桥。不一会儿，桥上便再无来者。

       而小镇一处却敲锣打鼓，鞭炮声震天响。

       人们喜气洋洋，都聚集到小镇的一处。

       何乔攥紧竹笛，随人们拥挤到了一户人家门前。他望见是谁登上了红轿...... 在那盖着红纱的女孩一抬左手的刹那间，他看到了什么。是杨笙！杨笙的左手有一串骊珠，这是他再也不会认错的。他握紧了手中那根老旧的使用多年的竹笛，像是捏碎了多日以来对杨笙的感情，捏碎了自己最后的自信和希望。何乔认为她隐瞒了他，让他为这一个不值得动情的女子动情，到头来自己却是做了一场空梦。

       呵，何乔，承认吧，一个满身腥味和只会吹笛的渔夫，有什么资格去喜欢杨家三小姐。他冷冷地笑，却流下如大海一般冰冰凉凉的泪珠。

       当暮烟袅袅升起，他的笛声依旧奏起。但却没有那么动听婉转了，取而代之的是枯燥呆板的刺耳声音，使过路人纷纷诧异，到最后却赶走了这个吹了十几年只为陪自己心爱的姑娘的渔夫。

       从此小镇静谧，记得他和她的，只有那依旧升起的炊烟，和那依旧绿的山峦叠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