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处告别

　　是夜，星辰默默无语，女孩一人怔怔地看着那曾经摆放过吉他的矮几，无语凝噎。矮几上空无一物，只有那一指灰尘，和那偶然留下的房间一角的一帧照片，验证了吉他的曾经存在和已经失去。

 

　　……

 

　　高一开始之前，女孩从不知吉他为何物。只是偶然的一次，她发现了离学校不远处的一所琴行，悠扬、低絮、轻柔的音符和着缥缈的音回旋，擂动了女孩的心弦。如中了魔般的女孩走进琴行，更仔细地聆听，那是何般音乐？如心中的宁静，森林中的一泓清泉，人间的白衣如雪，不食烟火，《天上人间》。女孩听得痴了，听得醉了，不觉流出两行清泪。从不知有这样的乐器能演绎心中的神圣。

 

　　音乐戛然停了，圣曲的演绎者放下吉他，慢慢走到女孩身边。女孩这才看清原来是个清瘦的年轻人，俊秀的五官，修长的手旨。他递过一块手帕，轻轻问道：“你喜欢吉他吗？”柔柔的声音像潺潺流动的小溪，涓涓流淌。“喜欢。”“为什么呢，你愿意常来吗？”“愿意，因为……”女孩也不知哪来的冲动，仿佛这触动她心弦的吉他注定和她有缘，亦同这男孩。是真的喜欢，却无处寻找理由，或许这才是真正的钟情。

 

　　7……

 

　　从此，女孩成了琴行的常客，才知道年轻人是店里的老板，每天都会和志同道合的朋友在店里相聚。这里没有师生的名分，大家都是同等的地位，一人弹奏，其他人就是听众，大家都会静静地倾听，然后再互相评论，互相指点。那么多的歌，那么多的乐曲，可女孩还是最难忘年轻人那日所弹的。有时，琴行里会只剩下两个人，女孩一遍一遍地请年轻人弹唱那首歌，百听不厌；年轻人一遍一遍地弹唱，百弹不倦。

 

　　6……

 

　　年轻人决定教女孩弹。他选择了一把小巧的原木型吉他交给女孩，让她好好保管，并且就用这把吉他学起。女孩抱着吉他，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满足感。但学琴很艰难的，尽管男孩很耐心，尽管女孩很努力。可这过程的本身并不轻松。女孩的手指渐渐被磨破，出血，结茧，再磨破，再出血……女孩默默地忍受下来，因为这比起她得到的快乐来说，微不足道。

 

　　5……

 

　　高一的学业并不轻松，可女孩总会腾出时间练习吉他。她从不让那吉他积灰，每次擦拭，她都格外仔细，仿佛是在拂拭自己的心弦。

 

　　4……

 

　　冬季到了，严寒不是吹嘘的冷，但女孩从不缺课，她履行着每周两次与年轻人的约定。她把每次赴约都作为视觉、听觉、心觉的快乐。她能感受到年轻人的细致。他会每次在女孩到来后，递给她一个暖暖的水袋，然后弹唱那首《天上人间》，直到女孩的手暖了为止。温暖的琴行，温暖的心，与窗外北风交加的寒冷，俨然两个世界。

 

　　3……

 

　　女孩偶尔也会把吉他带去学校，但不在大家面前弹，这把吉他只属于她，一个人。她会在放学后，人去楼空的时候，一个人在教室里弹，一遍一遍，一首一首，毫不厌倦。空旷的教室折转着回音，听上去很美。

 

　　2……

 

　　一年下来，女孩的琴技愈加纯熟，很多学校活动邀请女孩作表演秀，女孩一一答应下来，用那把原木型吉他演绎每一场的《天上人间》。有人问能不能改一首歌，女孩固执地说不行。为什么？理由无从寻找。

 

　　1……

 

　　高二开学后的秋天，天上下起了大雨，哗啦啦的雨，如女孩流动的眼泪。一次摸底考试，让女孩尝到了失败的滋味，也感到了心寒，仿佛没有成绩的保障，一切都是空。父母将一切罪过归根于她的吉他，勒令归还吉他并且不准再去那琴行，限期：整整两年。女孩最后的“稻草”，心灵的慰藉和支柱被抽去，双倍的打击，女孩傻住了。这意味着她得放弃吉他，忘记以往温馨的日子，心无杂念。

 

　　7654321……

 

　　付出的感情是泼出的水，怎能说收回就收回，倾注的心血似光阴，没有重复的理由；认真的心即使永不改变，那份心情也定会迥然。女孩，真的可以告别吉他，告别那个琴行里仍以为她每周会来的年轻人吗？

 

　　不知道，或许真的无处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