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块钱

　　我感觉脸上热热的…
我抬起胳膊，用上臂挡住我的左脸，尝试睁开眼睛。睡了一晚的眼睛适应了黑暗，睁开有些困难。
我又努力睁了睁，能感觉到眼屎在上下睫毛间拉开的感觉。我用手揉了揉，把眼角的眼屎扣掉。
“早上了，”我想。阳光从窗外斜照进来，房间很明亮，我躺在床上，盯了会儿墙上表的指针，能听到窗外传来熟悉的老太太们打招呼的声音，还有“嗷”的一声的猫叫紧接着猫爪抓地的声音，不用去看也知道院里的老太太们要去买早点和刚买完早点回来，还有两只在窗户下狭路相逢的猫一只把另一只打跑的情景。
真奇怪，明明每天对我都是新的，为什么会觉得这些事情每天都在发生着？
在床上躺一会儿，整个人也慢慢有了力气，家里很安静，除了冰箱和电视机后盖里突然发出的“啪”的一声外，再也查寻不到有人在家的声音。看来爸爸妈妈都出去了。
我穿上衣服，坐在床边换上我的长袜和新买的运动鞋，鞋子很合脚，是我11岁的生日礼物，觉得穿上以后整个人脚步都变轻了。
回头看看被子，哎呀，还是懒得叠。
我把被子的角抻平，至少不再维持之前团成一团的状态，总不能跟妈妈说我把被子叠成个球了，她肯定会说我叠了个球呀。
我拿起桌子上放的5块钱，这是我妈上班给我留的早饭，因为她知道我起不了这么早，饭买回来就凉了，但是她要上班早走，所以每天给我留5块钱，嘱咐我每天要吃早饭，不许买别的东西，不然回来收拾我。
我把钱放在裤兜左口袋，再拍拍右口袋确认钥匙也在便出了门。
我想了半天吃什么好呢，小笼包挺好吃的，但是5块钱买不了一笼，一笼要6块钱，3块钱半笼。怎么办？半笼不够吃，问人家5块钱卖不卖，想了半天怎么开口，人家会不会生气之类的。算了，不吃就不用问了。羊肠汤都是大人喝得，我不敢去买，不知道怎么问，应该怎么说。
还是没想好吃什么，纠结了半天发觉已经走到院门口了。
要不就不去北大院那边吃早点了，我记得张家馅饼的路口看见过一个卖煎饼果子的。恩，就去那边吧。
我走在路上，想着每次都要走这么远，还是妈妈把早点买回来的好。到了路口，看了看之前卖煎饼的小车停的位置，没有人，看来来的太晚人家收摊了。
应该早就想到的，这下好了，再去北大院走过去肯定好久，没准那边也收摊了。我看了看四周有什么能解决问题的东西，看到便利店的时候突然想起来可以进去看看有什么可以代替早饭的。
“我真是天才”，我心里赞叹到。我妈总是说懒人都喜欢就地取材。
走进便利店，门口收银台的老板是个面无表情的中年女人，为什么每个胖女人脸上都是一点表情都没有？不知道这样看起来特凶嘛？本来就很胖了，你还不好好努力让自己好看一点。
我走进去，小便利店的货很少，都是些难吃的零食。谁会买这些？这样子店怎么开得下去，我想我以后要是开店一定要进些好吃的，然后心里就计算起以后开店要进的东西，不过还是担心没人买破产，哎，赚钱那么难长大以后可怎么办。每次这样想的时候都是不知道什么时候长大，慢慢的就懒得去想了。
我看到了好吃的面包，是巧克力夹心的。要4块5。在我拿着面包打算去结账的时候，看到挨着收银台的货架上有饮料，2块5。我想“如果我拿个难吃的1块5的面包，还有钱可以买饮料，这样我妈问我吃了什么我就说去买煎饼果子人家没出摊，之后去超市买了巧克力面包！”
于是我把巧克力面包放回货架上，拿了1块5的长条面包和瓶饮料去收银台结账。那个凶巴巴的女人找我钱的时候，进来一个戴墨镜穿皮衣的男人，裤子上有铆钉。他进来的时候应该是刚从口袋掏完钱，因为我看到二元钱掉在地上。
我在想要不要告诉他“你掉了2块钱”，但是怎么都不敢说出口，因为不知道他会不会凶我。我又想到要不我捡起来吧，我突然意识到我捡起来只要没人看到的话钱就是我的了，那我除了买巧克力面包外还能买饮料！
我的动作停滞住了，钱是人家的，我拿走算不算偷呀？要是不知道是谁的就不用还了，但是我知道是谁的钱。我如果去捡那两块钱，收银台的老板娘会不会说钱是她的，然后叫我交给她？我用余光看了看胖女人，她没有看我，也没有看那两块钱，于是我假装走出去的时候蹲下系鞋带，顺便把钱装进口袋，我不是故意动作很慢，而是身体真的有些僵硬，像在做亏心事一样。
走出便利店，两块钱在我的口袋里，我长出一口气作为安全后的庆祝。但我不能回去买面包，不然老板娘会怀疑我的，为什么之前只有5块钱现在又有钱了？她会怀疑我捡到钱的。
哎，不吃巧克力面包了！
我边往家走边拿出两块钱查看，我把纸币抻平后叠在一起，同时把它们的四角也弄平，仿佛是很重要的东西一样对待。
突然，我发现一张一元纸币上面有非常多的蓝色圆珠笔的划痕，线条互相较差，非常夸张杂乱。让我感觉这一定是一个人发疯写下的东西。
我回想之前那个打扮朋克的男人，会不会是个坏人？一个年轻女子因为长像漂亮被他绑架了，女子很恐慌，在慌乱之下她用圆珠笔在钱上写下记号传达给看到的人，男子拿了她的钱出来花，正好被我发现。
我经过一翻推理之后，越想越觉得这些证据是合理的。
怎么办？我应该救她吗？我想到救出年轻女子的场面，她会很温柔的摸摸我的头说小朋友你真棒。
对，我应该救她，我应该打电话报警，告诉警察事情的经过。
告诉警察，他们会知道我捡钱没有还的，我很痛苦，不能打电话报警。还能怎么办？回家告诉妈妈，妈妈也是警察。但她也会知道我捡钱不还，还会知道我没吃早饭背着她买饮料。 
“啊啊，怎么办怎么办！”
我慢慢走回家，一路上想着我该怎么做，我不能隐瞒的，我隐瞒的话年轻女人就会被杀死，我想着她温柔的面孔，想想着她每一个神情，我很痛苦。
我没吃面包，饮料也没喝，我喝不下去，这是对自己的惩罚。我难过了一上午，中午妈妈回到家说：“儿子，我回来了”。
我应了一声，她去做饭，我想我不能这样下去了，我必须告诉她，因为我是男子汉。
我走去厨房，跟妈妈说了事情的经过。妈妈即没打我，也没骂我。她说：“没事，没人被绑架，别不开心。”
我拿着面包和饮料回到了房间，坐在地上吃起面包，想着年轻女子就这样因为没人救死掉了。想着她的笑脸，我哭了起来，没有出声，边哽咽边咽下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