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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届全国新概念作文大赛获奖作品:当时的月亮

作者: 王佳伊 来源:新概念作文网 日期:2019-08-14点击:
  
  闯进家“嘭”地砸上门,一个背包把我那只汗渍渍的盐书包摔在地板上,我一屁股坐在墙角,不停地喘着粗气。房里没开灯,黑漆漆什么都看不见。我压根儿不想按手边的开关,怕看到自己那张青绿外溢的鬼脸。胸口像被什么虐待着,塞了许多破棉絮,抠着喉咙想吐出来,但就是拿不出来,折腾得头晕目眩还是白干。那些败絮被汗水渗透了,一下变得千斤重,把我彻底压趴下了。奇怪的是我的脑瓜里非但没一片空白,还五颜六色丰富异常。可这缤纷很是古怪,全都散发着一股妖气,好似一群纠缠不清的孤魂野鬼在party上狂欢,简直就是群魔乱舞了。忽然,韦小宝从众妖精中挣扎着探出头来,对了!小宝不是说过骂粗话可以排遣郁闷的心情吗?何不试试呢!我屏息凝神:“你爷爷的!”声音虽然不大,不过确实发泄了一点不快。又突然,小宝消失在了变态的浊色中。红色猎人帽,我看见一顶红色猎人帽!那红红得张狂,红得堕落,红得揪心。我一把扯住那长长的帽檐,转过一张愤怒的脸:“你他妈的给我松手!”他倏地回到扭得像蛇一样的女妖中,任她们在他身上穿梭游移。那歇斯底里的笑声像是鬼哭狼嚎。忽红忽绿的幽光装点着他的脸,看上去人不人鬼不鬼的,有些狰狞,又夹着呆滞。我呢喃:“霍尔顿·考尔菲。”一斜眼,眼前闪着一张鲜嫩欲滴的成绩单,水红色的数字还在流淌。在黑乎乎的空气中那结构像是一枚枚耀眼的红樱桃,我不由伸手挡住眼睛……
 
  天就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地阴沉下来。风开始肆虐,从草坪的这一头,一路嗡嗡地摧枯拉朽,只留下身后一片匍匐在地的残草。
 
  “我们已经初三了……成绩决定我们的未来……我妈要我跟你说……”莓子的声音像一只奄奄一息的蚊子,在狂风的催化下粉身碎骨于憔悴的大自然中。
 
  我用心地,甚至是贪婪地注视着眼前竭力保持镇静但瑟瑟发抖的莓子,这是第一次或许也是最后一次了。莓子始终没有抬起头来,她只是不停地抚平与风嬉戏着的头发,好几次,手背轻轻擦过眼梢。
 
  “散了吧。”我紧紧攥住莓子凉得透心的手,替她说出她——妈想说的话。她仍旧颤抖个不停。风一阵阵灌进衣领,我松开微热的手,裹了裹舞得发癫的风衣。这时,莓子径直向教学大楼跑去,飞快地,没有一丝一毫停留的念头。风一刀一刀把莓子原本就瘦弱的身体削得所剩无几,直至消失在那威严古典的教学楼大门里,像是被一口吞了。
 
  得出去走走,现在。
 
  咸蛋黄似的夕阳孤零零地嵌在灰蒙蒙的暗红天空中。几片残破不堪的云彩不上不下地粘在它的周围,想必是七仙女织出的次品。浓烈的金黄、艳红覆在云彩上,好像一层厚厚的油彩。整个城市被这个“大麻袋”套得密不透风。“剪不断,理还乱”的街道又把“麻袋”严严实实地“捆扎”起来,无法挣脱。凹凸不平的店铺绵延不断,像是要把云彩扯破的赤裸裸的大厦骨架酷似错综复杂的人体骨架,远远望去形态各异,让人禁不住打寒颤。我抬头注视着空中一个乳白色的动点,瞬间消失在视野中。“那是一只白鸽。”我试着想象。可那是一只只喝柴油的“白鸽”。把目光转向大街,街上永远挤着密密麻麻的各类机动车不厌其烦地鸣着喇叭,像一群永不知疲倦为何物的嘈杂野兽。眯着双眼掠扫着身边的枝枝杈杈,那雕塑般的光秃树干、斑驳的树皮让人联想到累累的伤痕。街边的行人身子前倾,匆匆向前赶着,漠然地,机械地。在他们脸上找不到希望的花骨朵,只是马不停蹄地四处奔波,为生活——他们说。
 
  初三的生活不也是这样吗?简单得残酷。教室里总安静得像太平间,清晰地呈现出“三原色”。滚烫的红色军团是清一色的优等生,是闭着眼睛也能考出一连串100分的那种,一闭眼考99分的不算。她们的红彤彤可都是老师、家长们一把把的“心肝脾肺肾”啊。那一大堆千斤重的期望都装在了红彤彤里。优等生们一副自命不凡的样子,有条不紊地梳理着知识,似乎一定能金榜题名。土土的黄色代表挣扎着想挤入红色军团的中等生们。统一的啤酒瓶底眼镜,一圈一圈累积着分数。当然圈数越多,成功机会越大,可真忙坏了验光师们。一边凉快着的蓝色们倒清闲得很,慢条斯理地翻着“闲书”,一副隐士的样子。我天天在另一片文学海洋中自得其乐,不屑于面临着干涸危机的池塘,就像老师不屑于我的不屑一样。
 
  推门进一家别致的“雅舍”小茶坊。请自己喝一杯热气腾腾的红茶。我和空气碰杯,抿一口,疲倦随着水蒸气从容地升腾,只滤下淡淡的涩在齿间徘徊,好似还未熟的莓子。“Happybirthday!”我对自己说。有生以来最冷清的一个生日,幸好我还记得,相信一定会铭记一生。出神地窥着这杯平静的寂寞,像一个深不可测的黑洞,强大的吸引力让人无法抗拒。第一次有种隐隐作痛的挫败感,仿佛自己坐在摇曳的秋千上,时而几乎能触碰天空,时而又坠入万丈深渊。现在,我又不知掉进了哪个深渊里,但能肯定:这是我目前跌进过的最深最黑的一个。没有求救,因为无人能救。
 
  窗外的天空渐渐被墨浸透,瘦骨嶙峋的小树狰狞地在暮色中张牙舞爪,像是一部诡异的皮影。吃力地直起身,按了按太阳穴,转身隐没在人群中。
 
  外滩的夜景很迷人,在巨幅黑暗的挑逗下,白天熟睡着的彩灯纷纷苏醒过来,艳媚十足。倚着栏杆,静静地欣赏着流动在黄浦江水面的高楼倒影,闪亮的建筑轮廓随着荡漾的水波微微倾斜折叠,像是婀娜的年轻女子优雅的舞姿。连夜幕上的繁星也坠入江中,灿烂的光辉与粼粼波光相互衬托营造出一种海底龙宫的晶莹透亮、富丽堂皇的氛围。
 
  去年,就在一个远离城市的简陋宿舍里,我们为莓子举行了一个短小的生日party。没有蛋糕,没有蜡烛,但是有满天繁星和一镰精致的月。
 
  “真是没想到。”莓子牵着我的手坐在宿舍楼台阶上,眼里含着晶亮的星。
 
  “我足足准备了一个星期呢。”我洋洋得意,陶醉在月的清华中。
 
  “真的啊?!”莓子有激动,嘴巴张得可以吞下一个月亮。
 
  “我们永远都像现在这样好。”莓子把头靠在我的肩上。
 
  “嗯,永远都像现在这样好。”我忘了加“我们”,这句话似乎是在对星星月亮说。
 
  那晚下了好一阵流星雨,我和莓子忙不迭地许着很多很多心愿,不过看来现在一个都没有实现。流星雨不灵的,我觉得。
 
  一切与中考无关的东西都被义无反顾地砍掉了。同学之间的友谊被丢进了冰箱,所有的课余兴趣都刷上了稠稠的糨糊。老师们像录音机一样周而复始地强调着“回收率”。“回收率”——一个我们与垃圾共用的词。没有人在意这个,也无暇顾及。总之,明年再走进这扇威严古典大门的,就是“宝”。这是一致公认的。
 
  我不能例外,莓子也是。所以我们选择把友谊往冰箱里放一放,到时再取出来。真能原封不动地取出来吗?一块冰不论是砸碎还是融化,终将一无所有,我认为。
 
  清凉的江风替我冰敷着被灼烧过的心灵,辣辣的凉,就像薄荷的滋味。我现在才赤裸裸地感受到一种稚嫩、一种乳臭未干的腥味,好像把五脏六腑倒置过来。地球仿佛被一只大手猛地一拨,飞速旋转起来,把我的一切都卷走了,只剩下一个愈显脆弱的躯壳,还在晃晃悠悠地拖着步子。夜一下被拉得好长。天啊,要多久才能走出这片窒息的黑暗。
 
  莓子知不知道这些?她有没有想过呢?一个熟悉的电话号码在脑海中反复跳跃,在路边的电话亭里,顺着指尖的触到,连到了那一头——
 
  “喂。”还能一耳听出是莓子的声音,只是薄薄脆脆的镇定下潜藏着缕缕焦躁不安。
 
  我一下愣住了,电话通得太快,我还没准备好啊。
 
  “喂?”她又唤了一声,不知为何声音似乎柔和了许多。
 
  握着话筒的右手湿湿的。我静静地聆听着,我平和的呼吸声,还有莓子的。时间就在这悄无声息中行云流水般滑过,不留一丝痕迹。
 
  “生日快乐!”不知过了多久,莓子在那头轻轻呢喃。清澈的声音泛着一圈圈祝福的涟漪,我悄悄摘下模糊的眼镜,拭去那层薄薄的水雾。
 
  天黑得纯粹。我郑重地目送着一排排民宅的灯光慢慢升上夜空变成一颗颗星。举着话筒,站在小小的玻璃电话亭中,一股股暖流通过电话线默默传递着,谁都没再开口。我含笑地望着如期而至的流星雨,许了个愿,这次只许了一个。莓子一定看到了我的笑,看到了漫天飞泻的流星雨;她也一定听到了我的许愿,就像我知道她也在偷偷地许愿,窃窃地笑。
 
  晚上10点,我趴在书桌上,呆呆地望着自己的眼珠在热气腾腾的水里浮浮沉沉,璀璨得像两颗黑珍珠。偶尔几颗在窗口偷窥的小星星不小心滑落进玻璃杯,把一个个光洁的水泡泡映得金光灿灿。玻璃杯后靠着下午刚发下的成绩单,眯起眼隔着水雾默念着每一科的成绩,很费力,好似雾里看花,水中望月。拧暗台灯钻进被窝,几束月光羞答答地从窗帘缝探进来,好像莓子充满憧憬地说:“我们永远都像现在这样好。”
 
  “嗯,我们永远都像现在这样好。”不仅对莓子,还有星星和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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