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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文艺青年

作者: 日期:2014-07-15点击:
  
(一)
    我在高二第一学期开学的一个月后被人叫了“文艺青年”,从识字开始到彼时的第一次,我高兴得要死。尽管我并不知道“文艺青年”确切是一种什么东西以及为什么他们要叫我做“文艺青年”,但又“文”又“艺”的让我想起了一个叫稻壳的人,他的《流氓的歌舞》是此前唯一一本我所看不懂却死撑着一字不漏地读完的小说。《流》让我的思维像是被蹂躏过一样紊乱,此后的一个月我交给老师的每篇日记写的都是一个主题——“没有方的日子”,说的是一个木讷恍惚的人在圆滑的世界里苦苦挣扎的故事,老师说我的思想有时很深刻有时华丽丽有时太低俗。一个月后我把笔下的主角全部换成了我身边的同学,老师问我为何要把同学妖魔化呢,虽然读着很过瘾,但你又不是蒲松龄。
    说回我被叫“文艺青年”的事。估计是刚开学不久当地的一份报纸副版一个阴暗的角落处刊登了一篇署名是“陈为彬”的文章的缘故。但文章不是我发表的。在一次测试中套填的格式作文,语文老师觉得我套得有棱有角,便把它复印了百十几份派给每位同学,老师评论说“那个谁的文章除了那个字太那个之外一切都还不错”。我的班主任知道此事后很伯乐地把它打成电子版发给了当地的一份免费派放市民的日报,其实她老人家也就是为了混个年级评比的加分。后来一直到她拿着张报纸走过来对正在做着很恶心的第七套广播体操的我说“congratulation”,我才知道我都被做了些什么壮举。我为我们班的评分增加了举足轻重的一分。
(二)
    其实我一直都不知道 “文艺青年”确切是一种怎么样的东西。对,东西。一直到现在都还是不怎么知道。
    我曾经以为是这样子的,他们的笔记本上抄满琼瑶和亦舒,听的是鲍勃迪伦,看的是王家卫,开口闭口都是莎士比亚和村上那棵树,没有事写写字,有事也是写写字,常常屁大一件事能说成天穿地塌,常常几个字占据长长的一行。谓之回味悠长。
    可是我渐渐发现我的这些想法都肤浅得儿戏,这没办法,用老马的语气来说就是:“我天生不是文艺青年。”我喜欢文字,也不是天然的,但喜欢天然是文字的。三年级开始学作文我对着作文书抄,把我不认识的字词一个个换成我认识的,五年级老师布置写我们楼下的小花坛,我在那里蹲了半天后毅然决定还是抄袭一篇写文化公园的例文,直到初一我写的还是早上怎样乘车出发怎样看到假山假水傍晚回来很累但是很快乐一类的白痴作文。
    初二过了快一半的时候我从一个胖得比较难以形容的同桌那里看到了一本完全颠覆了我的作文思维的书,劣质的复印本有着为数可观的错别字,但恰恰地给它平添了很多神秘感。那本东西叫《19**年中*满分作文》,星号代表那里的字已经磨损得无法辨认。我在临中考前重读该书发现里面的文章其实也是傻逼得很有中国特色,但不可否认的是它的的确确让我从“虽然很累但是很快乐”进化到了“看那一抹淡淡云烟轻轻一夕”。
(三)
    上了高中之后我已经甚少写字,因为忙着去堕落所以没有时间装思想深沉。那些为了取悦永远坐在课室后排的男人们的恶搞的恶心的恶毒的低俗的东西我打死不承认是文章,虽然有时会越写越兴奋。
    高一下学期时我写了一首字数不少的诗歌用了六七十个押韵,终于打动了来自华师的美女实习老师,她说“你这首诗充满了先锋气息”。其实我的初衷是炫耀一下自己古朴典雅的艺术修为。到她实习完毕要离开那天,她还是说“陈为彬,我喜欢你那首充满先锋气息的诗。”我宁愿我从来没有写过那首诗,那么她在说那句话的时候就会省略掉后面关于诗的部分,那该多中肯。这件事对我的影响非常大,因为它让我以为华师的人就是有眼光就是有修养就是有内涵,以致后来写高考决战口号时我直接写了“华师,等我”而不是中肯地写“攀蟾折桂,舍我其谁”。后来还真的就进了华师,可惜她在大学城我在石牌校区,我入学她毕业,这比张国荣和梅艳芳还要宿命。
    我真的甚少写字,因为我只会写自己突然想到的,所以我的作文应试很惨淡,因为我一旦给定了主题就什么都想不到。我没有获过大大小小任何一次作文比赛的奖项,因为他们都是语文老师友情推介的。高二某次我很头脑发热地写了个小说交给我的老师希望他指点一下然后投个比赛混个小奖什么的,没料他很郑重地拿了出来在全班面前宣传,脱稿复述了整个故事,不过是用来做反面例子。他说,这样的文章都不知道想要表达什么。
    但我得坦承那是我上高中以来写得最畅快的一纸文字。
(四)
    高三我才开始疯狂地阅读市面上声称“史上最文艺”的小说们。它们让我读懂了小资也让我懂得了像安妮宝贝张悦然这些阿妈阿姨级人物也能叫做“青年”。顺便也发现我的文学阅历被架空了一层于是我又回头去看村上春树塞林格,只是除了对性爱和粗口的描写里面的其他内容我都想不起来了。
    我们曾经被布置写一篇以“我的文学之师”为题的作文,我的头脑一片空白只好到处找例文,然后发现别人的文学之师都是鲁迅冰心巴金老舍三毛朱自清或者李白杜甫苏轼柳永李清照那群人。而我,此前看过的算最有内涵的是《老夫子》,我总不能说我的文学之师是王泽吧,只好说“我的文学之师,是我家里的那一柜子书”。
    直至今天我还是只会任性地读自己喜欢的文字,我从来不认为读那些万众热荐的大作是在与名家进行怎样高深融汇怎样饕餮精义的思想对话,我只是纯然地听教,从中学得一些脱离庸俗的词汇顺便剽窃一点用来忽悠无知少女的回路型哲理。我就是这样肤浅得如此深沉,有的人一眼看不穿有的人回头回到脖子扭了还是探不清那肤浅到底有多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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