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萌芽经典 | 五号楼里的小偷

作者: 铁头 来源:新概念作文网 日期:2017-06-01点击:
  
  上篇
 
  徐辉是一个孤独但是又快乐的人,他孤独是因为他不想让别人知道他的把戏,他快乐是因为他着迷于他的把戏,并且,他很喜欢那些暖洋洋的阳光。他说,我现在从不偷别人的钱财,他说,我就是为了寻求开心。
 
  徐辉他们的专业课程总是被安排在五号教学楼,五号教学楼是这个样子的,她有苗条的身材,因为她有二十几层高,而且她比较瘦,你又会觉得她像一个竖起来的口琴。这个口琴的最下端只有一个出气口,比如说,进进出出的学生是流动的空气,那么他们就总是会厌恶地皱起眉头,他们觉得这个出气口太小了,他们简直是快要窒息得死掉了。徐辉上课的楼层很高,这样在他下课往外走的时候,就会有这样的一种感觉,那就是他越往下走就越是感到拥挤,越往下走就越是感到喘不上来气。
 
  徐辉这个人喜欢的就是在人群里被大家挤着,在五号教学楼的一楼大厅里,也就是在她的嘴巴里。徐辉有一条蛇一样的手臂,和一只手术钳子般的手,他在人群这团烂泥巴里摇摇晃晃。而他的手,便会灵活地以极快的速度伸进前面人的衣服兜里,通常都是上衣兜,他说他不喜欢冒险,并且,被偷的基本上都是女生,因为他喜欢接下来的事情。他的手以极快的速度伸进去,再以极快的速度抽回来,这时他的两个手指间便会夹着一个胸卡,他只是偷窃学生们的胸卡而已。这个学校有这样的硬性规定,那就是学生在进校门的时候都要出示胸卡,以证明自己是本校的学生,而不是植了皮的基地组织成员,所以每个学生每天都要带着胸卡。因为每个学生都不喜欢在脖子上挂着一个胸卡,所以他们的胸卡又基本上都是揣在衣服兜里。
 
  徐辉通常都会在星期四那天偷窃别人的胸卡,因为星期四这一天他只是上午有一节课,余下的时间他可以充分地进行他的把戏。他的书包里有一个黑色封皮的笔记本,很厚,而且是质量上乘的那一种。徐辉每次都会把他偷来的几个胸卡放在桌子上,通常都是三个,然后他便翻开笔记本,慢悠悠地把胸卡上的信息全都记录在笔记本上,比如姓名啊,比如专业啊,等等。他的目的很简单,为自己找个女朋友,并且,顺手还可以为对面寝室的几个专业光棍造福。
 
  这一天徐辉的手指只夹到了两个女生的胸卡,他找了一间空的教室,然后坐在最后一排的椅子上,因为最后一排紧挨着窗子,这样阳光就会照射进来,阳光会将他的身体完全包裹,让他成为一个热烈的灯芯。他悠闲地翻开笔记本,仔细地打量着胸卡上的照片,他盯着女生的眼睛看,他很高兴,因为这是两个没有被他偷过的女生的胸卡。徐辉在登记完胸卡的内容之后,便开始靠着椅背,饶有兴致地盯着第二张胸卡看,他从来没有过这般温暖的奇异感觉,这是第二张胸卡上的那个女孩的眼睛带给他的。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女孩的眼睛,他喜欢看她的眼睛,喜欢得不得了。徐辉想,跋山涉水,苦尽甘来,我终于又找到了一个下手目标。徐辉把那个女孩的眼睛记在了心里,她的名字叫尹璐。
 
  尹璐!徐辉念叨着说,我要亲自把胸卡还给她。
 
  就这样,在第五号教学楼的门口,徐辉遇见了掉头回来寻找胸卡的尹璐,徐辉知道,尹璐回来寻找胸卡的概率是非常大的,因为在这所学校,没有胸卡而进校门是一件非常令人不快的事情,补办不但要花费人民币10元整,而且还要等上几天,在等待的几天里每次进校门都要跟看门的保安花费一番唇舌。如果这个丢胸卡的人是一个稍有姿色的女生,那么她就要花费更大的一番唇舌,因为这里的保安都比较色,就是戴着近视眼镜,那也色。他们正愁没有理由跟女孩子们说话呢!有了这样的一个机会,他们可不会轻易地丢掉。因为这样的一些原因存在,所以女孩尹璐在发现了自己的胸卡不见之后,必然就要原路返回,在经过的地方仔细寻找,她怎么会知道老谋深算的徐辉早就等在了这里呢。
 
  徐辉看见了尹璐就大大咧咧地向她走了过去,他抬起手来跟她打招呼,他那神情就好像是看见了一个老熟人一样,他笑眯眯地说,你好呀!尹璐。
 
  尹璐迷惑地望着徐辉,她说,你认识我吗?
 
  徐辉的手里举着一个胸卡,他摇呀摇地说,我捡到了你的胸卡。
 
  尹璐这才不再迷惑,她感激地微笑起来,她说,谢谢你啊!
 
  徐辉想,我是要跟她再说几句话的。徐辉摇着尹璐的胸卡看尹璐,他站在那里有些神秘地冲她微笑,但是他的脑子可不清闲,他的脑子像螺旋桨一样地飞速旋转,不过他的螺旋桨基本上是属于空转,他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有想起来应该再说些什么,所以他只好将手中的胸卡放在了尹璐的手里。那只手的手掌翻开向上,并且翻开向上已经有了好一会儿的时间,那只手掌在想,你奶奶的!再不给我,我就抢了。
 
  但是徐辉把胸卡给了尹璐,这样尹璐就只好再一次说,谢谢你啊!我走啦!
 
  尹璐没有再看徐辉一眼,她转过身就离开了。
 
  徐辉在晚上睡觉之前,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他决定要把未来发生的事都给系统地整理一下,比如他和尹璐之间将要发生的事。徐辉想,我和尹璐之间是要发生点儿事的,这是肯定的,但是到底都是一些什么样的事呢?那就需要好好地想一想了。情侣?这又是肯定的啦!那她能同意吗?她是肯定会同意的,不过这就需要我精密地计划一下了。徐辉躺在床上兴致勃勃,他的脑子里仿佛在进行着一场对话,不过都是自问自答。徐辉越来越满意了,他高兴得睡不着觉了,他想,明天我会从尹璐的面前经过,我们会相视而笑,但是我绝对不能过于主动,我是要一步一步地接近她的。主动权,对,主动权不能提前丧失。徐辉在黑暗中充满激情地肯定自己。
 
  周五的那天,徐辉守在四号楼的拐角处,他看见尹璐从五号楼的嘴巴里挤了出来,他便迎着尹璐走了过去。徐辉想,我要不要假装没有看见她呢?然后等她喊我一声,我再大笑着说:是你呀。徐辉想,不行,这不就太虚伪了吗?徐辉想,对,我就是要用平常的心态对待这件事。徐辉一脸矜持的笑容,他眼见着尹璐走了过来,他想,对,相视一笑,这就叫蜻蜓点水,恰到好处,爱情的火花就是这么蹦出来的。但是尹璐没有看见徐辉,尹璐走起路来目不斜视,这是她从小就积累下来的优越感。
 
  徐辉茫然地站在尹璐的身后,他想,这样可不行,你必须要看见我才可以。
 
  徐辉跟着尹璐走,他从四号楼的后面绕了过去,他打算绕过整个教学楼,然后再与尹璐来一次面对面。但是这一次,尹璐依然没有看见他。尹璐一个人拎着她的包走,她走在阳光之下,她的脸上洒满阳光,但是她总目不斜视,这让徐辉想起了广场上的大阅兵。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徐辉仿佛是一只没头的苍蝇,这个比喻糟糕透顶,但他就是那种样子的,他在校园里面窜来窜去,我还可以说,他像是一只硕大的耗子。徐辉一次又一次地从尹璐的面前走过,他的脸上始终要挂着那种矜持的笑容,但是尹璐一次又一次地没有看见他。
 
  在星期五的下午,尹璐从四号教学楼里走出来,她与徐辉面对面地站在门口,可以说成是她被徐辉堵在了大厅的门口,这下她终于抬起了她的眼睛,她看见了徐辉。尹璐看了一眼徐辉,然后她侧了侧身体,她从他的身旁匆匆地走了过去。尹璐拎着她的包急匆匆地走,那是斜阳撒着金光的午后,她的步子很快。徐辉感觉到异常的失落,他懊丧地对自己说,她是什么脑子!她怎么把我忘了呢。
 
  徐辉在晚上睡觉之前,又一次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了,他想,我不应该就这么算了,我是应该提醒一下她的,但是明天是周六,后天是周日,经过这两天的遗忘,周一再见面的时候尹璐肯定会更加的不记得我。过了好一会儿,徐辉又很受安慰地想,但是我已经有了更好的主意。徐辉因为有了更好的主意,他感到很是安心,所以他很快就睡着了。徐辉的更好的主意就是,再偷一次尹璐的胸卡,然后当面还给她,以便让她加深印象,相当于重复记忆。徐辉是这么打算的,我可以不断地重复,她总有记住的一天,同学们,这就是学习英语的秘诀。
 
  周一的时候,徐辉混在五号楼大厅内的人群里,他在人与人之间挤来挤去,有的时候他往前挤,有的时候他往后挤,弄得那些准备出楼的学生很是不高兴,他们纷纷嘟囔着徐辉有毛病。徐辉在人群里挤了一会儿就看见了尹璐,他假装是被别人挤得摇摇晃晃,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尹璐靠近,他的身体就像是秋风里的树叶那般无助而又悲哀,这片树叶很快就贴向了尹璐的后背。徐辉又一次偷到了尹璐的胸卡,他高兴地走在外面,他摸了摸脸上的阳光,现在他就等着还胸卡的那一时刻了。
 
  徐辉站在校门外等,他看见尹璐迎面走来,他看见她的步子轻快,并且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他来不及想她为什么会这样的开心,他只有赶紧举起她的胸卡,他得意地说,尹璐!我又捡到你的胸卡啦!
 
  尹璐突然一愣,她站住了脚,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衣服口袋,然后她自言自语地嘟囔说,真是的,又不见了,是什么时候丢的呀?
 
  徐辉摇着尹璐的胸卡说,在这呢!
 
  尹璐这才抬起头来打量徐辉,她一把抢过自己的胸卡,在揣进口袋的时候她还不忘向徐辉感激地一笑,她说,谢谢你啊!
 
  徐辉说,没关系。其实徐辉还计划说一些别的话,他都在心里打好草稿了,他的心是一个草稿箱。但是他看见尹璐迅速地向他的身后跑去,他听见尹璐高兴地喊着说,你等我多长时间啦?
 
  徐辉懊恼地转过头,他看见尹璐搂住了一个男生的胳膊,他愣住了。他看到的那个人就是我,那天我来到化工学院找尹璐,因为我讨厌盛夏的阳光,所以我是一直躲在远处的一棵树下面的。我看见尹璐迎面走来,我便站起身向她走去,我又看见尹璐突然停在了一个男生的面前,并且从那个男生的手里拿过一个什么东西,我便好奇地打量起那个男生来,那个男生刚一转身我就认出了他,他是徐辉。
 
  徐辉!我几乎喊了起来。
 
  有些人,我一年的时间就会把他给忘个干净,而有些人,隔了十几年的时间我依然能把他从巨大的变化里给认出来,至于徐辉,我认识他的时候大概是七年前的一个夏天,我是说,是在我再次见到徐辉的七年前。
 
  下篇
 
  在七年前的那个盛夏,我还是第十一小学的一个六年级的学生。有一天下午,我们班忽然转来了一个新同学,老师介绍说他的名字叫徐辉。那时徐辉的头发很长,他的头发参差不齐地趴在他的脑袋上,像是一个破布帘子盖在那儿,那个帘子几乎遮没了他的眼睛。徐辉被我们班的班主任带进教室,他垂着头站在讲台的前面,那个时候,我们谁也没有看见他的眼睛。当时因为我的个子比较高,所以我坐在最后面的一排,而最后面的一排就坐着我一个人。也就是说,教室里的最后一排只有两张桌子,我和我的同桌,而我的同桌一直就是灰尘。徐辉成了我的新同桌,徐辉用破抹布擦掉了那些灰,从此灰尘就离我远去。
 
  徐辉这个人不喜欢说话,他是一个腼腆的男孩,他总是躲避着其他的同学,所以慢慢的其他的同学也就开始忽略他。徐辉也想躲避我,但是他躲避不掉,不管他喜欢还是不喜欢看见我,他每天都会看见我,因为我就坐在他的身旁。那时的我每天都很悠闲,无忧无虑,家里人认为我还小,所以学习上的事从来都不管我,那时的家长还不像现在的家长对孩子的学习抓得那样紧。每天我脑子里面想的都是玩,但我也是一个不怎么喜欢凑热闹的孩子,我喜欢自己跟自己玩。我最喜欢玩的是大型游戏机,也就是街机,那时游戏厅是我最经常去的地方,尽管那里面乌烟瘴气的,都是一些坏孩子,但我不在乎,因为张强的家在我家的对门。张强比我大两岁,张强是一个初中学生,张强在那一带的名气很大,所以提起张强来大家是都要给面子的。
 
  七年前我每天的生活都是这样的,上课时睡觉,睡醒了用小刀在桌子上面刻字,刻得累了就接着睡觉,睡醒了再继续刻。后来我把整个桌面都刻得坑坑洼洼的,实在是没有地方刻了,便开始拿一支铅笔在身边的墙上画画。放学后我拎着书包飞奔去游戏厅,在游戏厅里消费掉五个游戏币,一块钱五个游戏币,那是我从午饭里剩下来的钱。有一些时候我只能玩到一个游戏币,剩下的会被张强等人给剥削走。五个游戏币,我也玩不了多少的时间,消费掉它们我就得回家了。我慢腾腾地走在马路边,回家打开电视机,开始看一个接着一个的日本动画片,一直能看到演“新闻联播”的时候。
 
  徐辉的每一天都要面对我,他没有选择的余地。这样我和徐辉就不可避免地成了好朋友,以至于后来发展到了形影不离的地步。一个人逃课没有激情,两个人就会充满了激情,在我就读那所小学的最后一段日子里,我和徐辉几乎每天都要逃课。我们去游戏厅打游戏,徐辉表面上虽然穿得不怎么样,但是他特别的有钱,每次去游戏厅都是他买一大堆的游戏币,他请我玩个够,这让我们玩得非常过瘾。
 
  我和徐辉还去逛商场,最多的是去逛旧货市场,旧货市场最有意思,人很多,在马路两边,卖的都是稀奇古怪的有趣玩意。有一次我在一个外地人的摊子前看他卖的东西,都是一些比较特别的装饰品,而那个卖货的人戴着一顶皮帽子,他也不嫌热。
 
  我和徐辉蹲在摊位前着迷地看着那些小玩意,我看见一把带鞘的小刀,那把小刀特别精致,一下子就吸引了我的目光,我拿起来放在手里掂了掂,感觉到非常的沉。
 
  我爱不释手地摸着那把小刀,然后我忍不住抬起头问那个戴皮帽子的男人,我说,这把小刀多少钱?
 
  那个男人张开手指说,八十。
 
  跟我预料的一样,这把小刀果然很贵,在我读小学的时候,八十块钱可不是一个小数目,我将刀放下,准备站起身离开。但是徐辉最终掏钱买了那把小刀,并且将它送给了我。那时徐辉也是因为年纪小,他没有跟那个戴帽子的人还价,伸手就掏了一张一百元的票子递给他。
 
  徐辉说,喜欢就拿着吧!
 
  我坚决地摇头,我说,不要!太贵了。
 
  徐辉说,不算贵。
 
  我说,不要。
 
  徐辉说,你就拿着吧!我特意给你买的。
 
  我本打算坚决不要的,但是徐辉说他不喜欢刀,他说这把小刀是专门买给我的,说来说去,说到最后我还是收下了那把小刀。我忐忑不安地接过那把小刀,拿在手里,像拿着一个恐龙蛋。我的心里顿时充满了感激,我想,徐辉真是够意思。我又惭愧地想,我已经占了徐辉很多便宜,他平时又是请我吃饭,又是请我打游戏,这次又给我买了一把八十元的刀,我知道我是还不起他的。
 
  那把小刀每天都要被我随身携带着,在无聊的时候,我总要掏出来摸一摸的。
 
  我和徐辉在无聊的时候,总会去护城河边的一个免费的小公园,那个公园非常小,里面经常有一些干苦力活的人聚在一起喝酒,还会有流浪汉在那儿躺着睡大觉,不过那里依然算得上很是安静。我和徐辉总是并肩躺在河边的一面倾斜的草地上,那里晒得着阳光,徐辉总是说他冷,他说他特别喜欢晒太阳。我们在无处可去的时候就会来这里,一起躺在草地上,我们的脚冲着护城河的河水,我们的头枕着自己的手臂,我们静静地晒太阳,有很多时候谁也不说话,我们躺在那儿变得昏昏欲睡。
 
  有一次我问徐辉,我说,你家很有钱吗?
 
  徐辉说,我家没有钱。
 
  我说,那你怎么那么有钱呢?
 
  徐辉说,我是偷的。
 
  那时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以为徐辉在说谎话骗我,可谁知道他后来竟然对我说起了他学习偷窃的故事。
 
  现在我只能按照我的语言习惯来复述徐辉的话,那天他喃喃地对我说:
 
  我家原来住在一个叫香村的地方,那里有山,也有水,是一个美好的地方。我从小就没有妈,我跟我爸一起生活,家里面就只有我们两个人。我爸每天都在外面忙来忙去的,我总也见不到他的影子,所以我总是一个人呆在家里,我可以自由自在地到处跑,村里面也没有什么人会管我。后来我爸在外面跟人合伙干起了买卖,我也不知道他做的是什么生意,反正我们经常搬家,总是换地方,可能过些天我们家还要搬走,要搬到哪里去我也不知道。
 
  我在小学四年级的时候,总是一个人骑着一辆破自行车到处跑,我喜欢在阳光下面飞快地骑自行车,香村外面的马路上汽车不多,有时候会非常的安静,而那种飞驰的感觉就像是在风里面飞翔一样,那种感觉真是美好。有一天我顺着马路向香村的东面骑,出村子后我就自然而然地看见了西小庙,那是一个特别破旧的庙,而且传说闹鬼闹得很凶,所以平时谁也不去那儿。大家都认为那个地方“脏”,除非谁家死了人,死了人才去那儿焚烧纸人纸马。死人要带着他的财宝从那里去阴间。
 
  那天我只是偶然的一瞥,竟然看见一个人走出了西小庙,我还以为是看见了鬼,我便停下车子站在路边向那边望。我想大白天的怎么会有鬼呢?我就站在那儿望了一会儿,看见一个人又从庙的后面走了出来,他一转身就走进了庙门。我敢肯定那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从小我的胆子就是出了名的大,我只是奇怪谁会呆在那里面,所以我把车子扔在了路边,一个人胆战心惊地向西小庙走去。西小庙在田地中间的一大块空地上,庙的周围长满了杂草,还有很高的蒿子。我穿过一片稻田地,来到破庙的门前,我伸脖子小心翼翼地向庙门里面看。我看见一个男人缩在墙角,他的手里攥着一把尖刀,他瞪大了眼睛正在虎视眈眈地望着我。
 
  他说,你是谁?
 
  我说,我叫徐辉。
 
  他说,你和谁一起来的?
 
  我说,我自己。
 
  他狐疑地走了过来,伸出头向外面看了看,然后将尖刀扔在地上说,你来干什么?
 
  我说,我看见这里有人,就过来看看。
 
  他又坐在了墙角,他摸了摸自己乱蓬蓬的头发,他说,你胆子够大的!
 
  就这样,他和我说起了话来。我蹲在他的身边,看见他的身上很脏,但是他穿的并不破烂,他说他穿的都是名牌,他说只是因为有仇人在追杀他,所以他才躲在这里连衣服也没得换,连吃个饭都很费劲。他问我说,我能不能不告诉别人他在这个破庙里。我点头告诉他可以。他说,看样子你就是一个够意思的孩子,我放心你。这个人大约有二十五六岁,看样子很有钱,他总是一百块一百块地给我钱,让我帮他买这个买那个的,他还叮嘱我说,你要骑车子去镇子里面买东西,不要在香村买,而且不要总在一家买。他说的一切我都照办了。我帮他买吃的,帮他买穿的,帮他买各种各样的生活用品,然后他也会给我一些钱,他说这是谢我的。
 
  有一天他喝了酒,他请我吃烧鸡,他也让我喝酒,但是我没有喝,他红着脸对我说,我跟你说,我是一个小偷,你可不要告诉别人。
 
  我点了点头。
 
  从那天开始,他会每天都教我怎么偷窃,他说,你有胆子,你适合干这个。他教了我大约有二十来天,然后天气就有些转凉了。他说,再过些日子人们就要来这里收稻子了,我该走了,你自己要多练习,你要先从你们学校的学生下手,等一年之后再偷大人的。他还说,偷有钱人的。他让我叫他一声师傅。我就叫了他一声师傅。第二天我又骑车子去那个破庙,但是他已经不在那里了。
 
  徐辉说,你不要告诉别人。
 
  我从惊愕之中醒过神来说,哦,我知道。
 
  徐辉让我不要把他是小偷的事情告诉别人,他说他的钱都是在商场里面偷来的,他说他从没有偷过同学的钱,虽然以前偷过,但是他都马上还了回去。他还说他偷东西的事情连他爸爸也不知道,只有我知道,因为我是他最好的朋友。徐辉这样叮嘱我,可我到底还是告诉了别人。
 
  放暑假的时候,有一天我在家里看电视,我听见有人敲我家的房门,那是个炎热的晌午,我打开房门看见张强站在我家的门外,他喝了酒,他的脸色通红,他新剃的光头,连他的头皮都是红色的。张强递给我五十块钱,他让我帮他下楼去小店里买几瓶啤酒,他说他家里有几个朋友,他离不开,他让我把酒送到他的家里。我惧怕张强,他又比我大,所以我只好锁上门去帮他买酒,但是在我回来的时候我才发现,我的钥匙落在屋子里了,也就是说,我进不去屋了。张强发现了,便将我拉进了他家,他让我和他们一起喝酒。当时屋子里还有两个我经常能看见的小子,他们都光着膀子坐在地板上。我说我不喝,我说我不会喝,但他们反复地劝我喝,我就只好也跟着他们喝。我很不能喝酒,喝着喝着我的头就晕了,我猜我可能是醉了。
 
  他们喝一会儿酒,然后抽一会儿烟,然后再接着喝酒,他们一直说着话,他们说什么没有钱啦,哪个小子不够义气啦,我没想到我竟然也参与了进去。我听见他们说要是有花不完的钱就好了,我便插嘴说自己的同学就有花不完的钱。他们感兴趣地问我是谁,我就告诉他们说是我的同桌徐辉。张强问我是不是总跟我一起去游戏厅的那个人,我就说是。张强说,那倒是,我注意过,这小子一买游戏币就买一堆,他爸是干什么的?我说,他的钱不是家里人给的,是他偷的。他们都来了兴致,纷纷问我是怎么偷的,从哪里偷的。我就把我所知道的都讲给了他们听。
 
  他们听后都很惊讶,他们感叹地说,这小子巨牛逼。
 
  我以为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了,第二天跟接下来的每一天都一样,我呆在家里无聊地看电视,我想,徐辉会不会来找我,我想,徐辉说他要来找我,他肯定会来找我,说不定哪天就来找我出去玩了。徐辉的家是临时租的房子,他的家里没有电话,我联系不到他,也没有去过他家,但是他来过我家,他能够找到我。
 
  那天我在家里实在是呆得无聊,天气又热,让人身体难受,我便准备下楼去游戏厅里玩一会儿。我穿过一条巷子来到马路边,在准备过马路的时候,我看见徐辉站在马路的对面,他顶着阳光站在那儿,他的头发还是很长,让我看不见他的眼睛。看见徐辉,我感觉到很是意外,我便非常高兴地冲他挥手,我还喊着他的名字,我喊,徐辉!我抬脚向他跑去,我跑过那条滚烫的马路,我站在徐辉的面前说,你怎么没去我家找我呀?
 
  徐辉抬起脸看我,他气势汹汹地说,你是不是把我偷钱的事告诉别人了?
 
  我心里一惊,我想,糟了,他是怎么知道的呢!但是我没有承认,我不敢承认,所以我假装无辜地撒谎说,没有啊!
 
  徐辉几乎是冲我喊了起来,他说,少骗我!我只告诉你一个人了,就是你告诉的!你告诉了张强他们是不是?
 
  我抵赖说,没有!我肯定没有告诉他们。我仔细地打量起徐辉的脸,我发现他的脸上是青一块紫一块的,他的眼角破了,他的嘴巴也肿了,我想是不是张强他们抢他的钱了,我猜,肯定就是这么一回事,我问徐辉说,你怎么了?你被人打了吗?
 
  徐辉愤怒地说,你真不够意思!我把你当成我的真心朋友,你却出卖我。
 
  我委屈地辩解说,不是我告诉他们的。我又关切地问他说,你是怎么啦?
 
  徐辉说,你说怎么了!张强他们打我,逼着我给他们偷钱,让我每天交给他们一百块钱,我要是不交给他们一百块钱他们就打我,他们还跟踪我,知道了我家住在哪儿,他们说我要是敢躲在家里不出来他们就找到我的家里去,他们会告诉我爸,还会说我偷了他们的钱。
 
  我吃惊地叫了起来,他们怎么这样啊!
 
  徐辉用手指着我恨恨地说,你记着,算我眼睛瞎了跟你做朋友。
 
  徐辉说完这句话就离开了,他从我的身边大步走过,他很用力气地撞了我的肩膀一下。我转过头,看着徐辉渐渐远去的背影,我想,他的背影里面一定是充满了恨的。我慢腾腾地走到家里,坐在楼道里二楼的楼梯上,悔恨与内疚在撕扯着我的心,我很难受。我摸了摸裤兜,那把小刀竟然不见了。我惊恐地跳了起来,站在破旧的楼道里,然后我就想明白了,是徐辉拿走了我的小刀,不,是他的小刀。
 
  从此,我再也没见过徐辉,直到七年后的这一天。
 
  七年后的这一天我意外地遇见了徐辉,在化工学院的门口,我们俩面对面地站着,我们俩谁也没有说话。只有尹璐在迷惑地说,你们俩认识啊?
 
  不认识。徐辉猛地转过身,脚步匆匆地走掉了。
 
  我犹豫了一下,然后奔跑着追向徐辉,我很大声地说,徐辉!我对不起你,是我把你的事告诉了他们。
 
  我气喘吁吁地转过教学楼的拐角,但是徐辉已经无影无踪。
 
  再次见到徐辉让我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孩子时的一些恩恩怨怨,徐辉竟然还是那么的在意。我情绪低落地与尹璐吃了一顿饭,然后就离开了化工学院。尹璐让我告诉她徐辉的事,我没有讲。她让我多陪她一会儿,我也没有陪。于是尹璐就开始与我怄气。第二天早上我再次给尹璐打电话,她依然没接。但是晚上的时候,尹璐却突然给我打了一个电话,她说,真是奇怪,我竟然在我的书包里发现了一把带鞘的小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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